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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阿拉伯民族主义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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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庇护所。哲米莱·布希里德(Djamila Bouhired)和其他女性在民族解放运动中的作用,在吉洛·彭特克沃(Gillo Pontecorvo)1965年的电影《阿尔及尔之战》中得到了极为真实地展现。

法提哈·布希里德(Fatiha Bouhired)和她22岁的侄女哲米莱在阿尔及尔战役中扮演了关键角色。法提哈的丈夫是她所在的卡斯巴街区即阿尔及尔老城最早加入独立运动的先驱之一。1957年初,他被法国人逮捕,并在逃脱过程中被杀害。丈夫的死强化了布希里德对民族解放事业的忠诚,她接纳“民阵”成员在其阁楼之上运作一个秘密的炸弹作坊,她的侄女哲米莱则成为炸弹运输员之一,并负责为潜藏在卡斯巴的“民阵”活动分子之间传递信息。在巨压之下,两位女性都表现得极度镇定。一次,法提哈和哲米莱发觉士兵们马上要对她们的房子展开搜查。她们煮上咖啡,在留声机上播放古典音乐,并精心打扮起来。士兵们到达后,即被奉上新鲜的咖啡,受到两位迷人女性接待贵客般的礼遇。

“我最好奇的是,在这些美丽的眼睛背后隐藏着什么。”巡逻队的队长向哲米莱·布希里德暗示般地低语道。

“在我眼睛后面,”她一面回答,一面挑逗式地转过她的头,“是我的头发。”5

就这样,军官们没有进一步搜查这间屋子。

不过,警察很快就会发现哲米莱·布希里德的另外一面。1957年4月9日,哲米莱在逃脱卡斯巴一支法国巡逻队追捕时被射中了肩部,并被发现随身携带着写给萨阿迪·亚瑟夫(Saadi Yacef)和阿里·拉波安特(Ali la Pointe)——两位“民阵”高层领导,也是当时阿尔及尔的头两号通缉犯——的信件。她被带到一家医院处理了弹伤,随后直接从手术台被转移到审讯室。

在随后的17天内她遭受了骇人听闻的酷刑折磨,对此她在向非正规法庭的证词中都做了冷静的描述,该法庭最终却判处她死刑。但她从未屈服。在法庭上她唯一的评论就是“那些折磨我的人没有权利向一个人施加这样的凌辱,对我而言是肉体上的,对他们而言是道德上的”。6她的死刑判决随后被减刑为终身监禁。

侄女被捕后,法提哈·布希里德继续支持“民阵”。她在卡斯巴买了一处新房子,以便为萨阿迪·亚瑟夫和阿里·拉波安特提供一个新的庇护所。他们无法相信其他任何人。“他们在我家里才感到无拘无束,藏在别人身边就不行。”布希里德解释说。法国人通过对拘押者的酷刑折磨获得了合作者和情报人员,随着这些人渗透入“民阵”组织,卡斯巴也被不信任的氛围所撕裂。法提哈·布希里德向一位采访者透露道:“我担心那些叛徒,所以我情愿所有事都自己做:我去买东西,做他们的中间人,帮助他们转移。所有的事我都一人担当,但这样我反而感觉更自在。”

在搜捕阿尔及尔剩余的“民阵”领导人方面,法国人表现得冷酷无情。1957年7月,亚瑟夫的一个姐妹被捕。在酷刑折磨下,她供认了法提哈·布希里德在抵抗运动中的作用,以及后者与萨阿迪·亚瑟夫和一位女性炸弹手哈希拜(Hassiba)之间的联系。法国当局立即逮捕了布希里德。“他们把我带走,整夜地折磨我。”法提哈·布希里德回忆说。“亚瑟夫在哪儿?亚瑟夫在哪儿?”法国人质问她。法提哈却坚称对萨阿迪·亚瑟夫的情况毫不知情,表示哈希拜来她的住处只是代表“民阵”就丈夫的死亡向她提供经济资助。在反复的刑罚期间,她始终坚持自己的说法,终于说服了法国人。法国人同意在她的家中安置间谍,以便在哈希拜下次来访时抓捕她。

即便法国间谍就在法提哈·布希里德的住处之内,阿里·拉波安特和萨阿迪·亚瑟夫仍然隐藏在老地方。这便造就了一个法国人向“民阵”秘密指挥中心提供安全保证的具有讽刺意味的局面:法国士兵在一层活动之时,阿里·拉波安特就平安地藏在阁楼里。法提哈为楼下的法国间谍准备阿尔及利亚的传统菜肴库斯库斯,但在端给这些不速之客之前,总会让萨阿迪·亚瑟夫分享一部分食物。“这次先端给他们这份库斯库斯,下次我们要给他们奉上一道美味的炸弹大餐。”亚瑟夫暗中咒骂道。7

法提哈对于自己所扮演的法国人的假线人这一角色,并不开心,但她演的这出戏却突然落幕。1957年9月,法国人发现了亚瑟夫的藏身之处,当即逮捕了他和法提哈。她在狱中待了几个月,随后被置于软禁状态之下,日后她拒绝谈论在狱中所受的折磨。

随着“民阵”在首都所有高层领导人的牺牲或被捕,阿尔及尔之战也于1957年秋宣告结束。但更大规模的阿尔及利亚战争却仍在持续。


受到挫败阿尔及尔反叛这一来之不易的胜利的鼓舞,法军重新发起在农村地区打破民族解放阵线的攻势。1956年末,法国人启动了一项强迫阿尔及利亚农民由其房产和农场迁徙至拘禁营的政策。阿尔及尔战役后,强制迁居的进程开始加速。成千上万的男女和儿童被聚集起来,被迫在法国人的监控下居住在集中营内,远离他们的农田和生计。因不愿忍受法国人的上述政策,很多农业工人逃亡至城市地区,聚居在贫民窟内,其他人则前往突尼斯或摩洛哥寻求避难。至1962年战争结束,已有约300万阿尔及利亚农村居民被迫迁离故土,很多人未能重返家园。

法国人还在阿尔及利亚与其邻国之间布置电围栏和地雷,关闭边境,进而防止武器、补给和战斗人员由摩洛哥和突尼斯流入阿尔及利亚,以此来孤立“民阵”。

在军事层面,至1958年法国人已经成功遏制并击退了阿尔及利亚的反叛。然而,“民阵”却在独立战争中开辟了新战线,成功地唤起国际社会对其事业的关注。在埃及和其他“不结盟运动”国家的支持下,“民阵”成功地将阿尔及利亚问题纳入1957年联合国大会的议程。次年,“民阵”宣布以其驻开罗办事处为中心成立临时流亡政府,由老一代民族主义领袖法尔哈特·阿巴斯出任总统。1958年12月,阿尔及利亚临时政府受邀向中国派遣一个代表团。尽管在军事层面法国人似乎赢得了战争,但阿尔及利亚民族主义者却赢得了国际关注与支持,从而有助于在政治层面孤立法国。

至1958年,就阿尔及利亚问题,法国内部分裂日益加剧。法国纳税人开始感受到战争的巨额开销:1954年驻阿尔及利亚法军只有6万人,至1956年已增至原来的9倍,达到50万人以上。8这样大规模的占领军只有通过征兵和延长服役年限才能得以维持,而这些措施显然不受欢迎。年轻的入伍者发现自己被卷入了一场恐怖难言的战争,很多人返回家乡时已经因其所见所闻而满怀惊恐,因其所作所为而深受创伤:侵犯人权,强制迁徙,摧毁民宅,以及——最丑恶的——针对男女俘虏系统性的酷刑折磨。9法国公共舆论也因某些报道而感到震惊,这些报道称法国士兵不惜诉诸二战期间纳粹分子用来镇压法国抵抗运动的残忍手段。在国内,让-保罗·萨特等法国重要知识分子也越来越公开地反对阿尔及利亚战争,而在国际舞台上,法国也因在一个去殖民化时代发动一场暴力的帝国战争而遭受孤立。

阿尔及利亚的军队和定居者社群警惕地发觉,法国对阿尔及利亚殖民地的支持已开始动摇。1958年5月,一群法国定居者发动反叛,公开反对无作为的皮埃尔·普夫里姆林(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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