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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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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阿拉伯内部争斗之间,这个国家内部也因深刻的政治分歧而发生撕裂。42

20世纪50年代末期,叙利亚影响力最大的两个政党是共产党和阿拉伯复兴党——更多以复兴党(Baʻth,字面义为“复兴”)而闻名。作为一个世俗的泛阿拉伯民族主义政党,复兴党于20世纪40年代初由米歇尔·阿弗莱克和萨拉丁·比塔尔建立,其口号是“同一个阿拉伯民族,肩负同一个永恒使命”。复兴党避而不谈单一国家内范围较小的民族国家式的民族主义,而是支持一种团结了所有阿拉伯民众的大阿拉伯民族主义。复兴党的意识形态理论家认为,阿拉伯人只有通过完全的阿拉伯统一(这是一个乌托邦式的设想,成立一个单一的阿拉伯国家,从1919年凡尔赛方案所强加的帝国边界中解放出来),才能摆脱外部统治,从而实现完全独立,并在国内实现社会公正。40年代末期,该党的分支在叙利亚、黎巴嫩、外约旦、伊拉克等地迅速发展起来。

尽管从20世纪60年代至今复兴主义将成为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但50年代该党在叙利亚力量仍很薄弱。作为一个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政党,复兴党缺乏民众支持基础。1955年叙利亚议会选举中,该党仅赢得了叙议会不足15%的席位。因此,复兴党非常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其成员在埃及的纳赛尔身上看到了希望。他们全心全意地支持纳赛尔,一方面是出于信念上的认同——后者的反帝、泛阿拉伯宣传与他们自身的话语是如此地紧密协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利用纳赛尔在叙利亚的巨大影响力来助力他们自身的事业。

叙利亚共产党并不那么需要纳赛尔,因为其地位随苏联在叙利亚影响力的扩大而提升。叙利亚共产党人也因纳赛尔对埃及共产党的镇压而对后者心怀警觉。但他们同样试图受益于纳赛尔在叙利亚的广泛吸引力。

至1957年,复兴党和共产党都向纳赛尔提出叙、埃合并的提议,两个相互竞争的政党都不惜开出更高的价码来争夺纳赛尔的支持:复兴党提出一种联邦式的合并方案,共产党则加大赌注,提议两国完全合并为一个单一国家——因为后者确信,纳赛尔将拒绝这一请求。这些提议某些程度上都具有游戏的性质,因为无论复兴党人还是共产党人,都没有权力达成与埃及的合并。

然而,当叙利亚军队卷入合并议题后,原来的游戏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军队此前已发动了三次推翻叙利亚政府的政变,其中很多军官都是公开的复兴党人。他们被埃及军人领导下的纳赛尔政府所吸引,相信叙、埃合并将使他们成为叙利亚政治中的主导力量。1958年1月12日,在未事先告知本国政府的情况下,叙利亚总参谋长和其他13位高层军官飞往开罗与纳赛尔商讨合并事宜。在总参谋长一行前往开罗后,一位叙利亚高层军官才拜访了包括财政部部长哈立德·阿兹姆在内的内阁部长们,向他们通报了军队的行动。阿兹姆问这位军官:“如果能在前往开罗之前告知政府,并与政府讨论你们的决定,不是更好吗?”

“已经发生的就无法更改了。”军官这样回答,随后便告辞离去。

作为一名出身显贵的民族主义政治家,阿兹姆曾为叙利亚摆脱法国委任统治实现独立而斗争,也经历了1945年法国人对大马士革的疯狂轰炸。他深信军队将把叙利亚带入灾难之中。他在日记中反思:“如果阿卜杜·纳赛尔接受了这个提议,叙利亚将会完全消失;如果他拒绝了,军队就会占领国家机关,推翻政府和议会。”43

叙利亚政府决定派遣外交部部长萨拉丁·比塔尔——复兴党的两位创始人之一——前往开罗,以试探纳赛尔的想法并向内阁汇报情况。到了开罗之后,比塔尔却被卷入片刻的兴奋之中,以自封的谈判者取代了原本的观察员身份。作为叙利亚政府的官方代表,他与纳赛尔直接进行了讨论。

看到源源不断的叙利亚政客和军人飞来开罗,急于将自己的国家掷于他的脚下,纳赛尔也感到茫然不解。尽管一直提倡阿拉伯统一,但纳赛尔本人将这个词理解为阿拉伯团结,即在宗旨和目标上的统一。他从未奢望与其他阿拉伯国家实现正式的合并,他也承认埃及与阿拉伯世界其他国家相比有一段非常独特的历史——早在革命之前,多数埃及人不会将自身界定为阿拉伯人,而是用这一术语来指代阿拉伯半岛的居民或者沙漠贝都因人。考虑到埃及和叙利亚并无共享的边界,而是被以色列竖起的铜墙铁壁所隔离,这一提案更是显得不太可能实现。

然而,纳赛尔也看到了与叙利亚合并将如何提升他本人的利益。作为两个主要阿拉伯国家合并后的领导人,他可以确保自身作为阿拉伯世界无可争议的领导人的地位。合并将受到埃及和叙利亚之外阿拉伯民众的巨大支持,从而强化他们对纳赛尔而非其本国领导人的忠诚。合并同样有助于向大国——美国、苏联、英国和法国——显示中东地区新的政治秩序正在由埃及塑造。战胜了帝国主义之后,纳赛尔现在正在设法绕开冷战。

纳赛尔接见了叙利亚来客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完全合并,叙利亚受开罗统治,采用与埃及完全相同的统治机构;叙利亚军队将受埃及人的指挥,回归军营并完全退出政治;所有的政党都将被解散,代之以一个名为“民族联盟”(National Union)的单一国家政党,政党多元化将被等同于制造分裂的派系主义。

纳赛尔的条件对叙利亚来客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复兴党的代表们对解散政党的前景感到惊恐不已,但纳赛尔保证他们将主导民族联盟,而后者将被证明为他们塑造阿拉伯联合共和国——新国家将如此称呼——政治文化的工具。新国家的称呼有意被设计为开放式的,因为叙、埃合并将只是迈向更为广阔的阿拉伯统一——以及复兴党所渴望的阿拉伯复兴——的第一步。尽管纳赛尔设定的条件剥夺了复兴党和军队的政治权利,但这两个群体在结束开罗会谈时却仍都幻想通过与埃及的合并,对叙利亚施加主导性的影响。

经过10天的讨论,比塔尔和军官们从开罗返回叙利亚,就他们与纳赛尔达成的合并计划向叙利亚内阁做了简要介绍。哈立德·阿兹姆毫无保留地表示反对相关提议,但却发现他本人属于少数派。阿兹姆沮丧地看着叙利亚的民选领导们,仅仅出于在他看来的一阵阿拉伯民族主义冲动,就欢天喜地地将其国家来之不易的独立地位拱手送人。他嘲讽总统古瓦特里在其开场白中,用“‘阿拉伯性’‘阿拉伯人’‘荣耀’等词语来填充一次原本空洞无物的演说”。随后古瓦特里又邀请外交部部长发言。比塔尔告诉他的同事们,他本人和纳赛尔已经同意将叙利亚和埃及完全合并为一个国家,并且提议在两国将这一议题诉诸全民公决——双方都很清楚合并在叙、埃两国都将得到公众的大力支持。

比塔尔讲完后,他的很多内阁同事都确认支持合并。“当他们都发言完毕后,”阿兹姆继续讲述道,“我提出休会,以便给在场与会者详细研究提案的机会。听到这一建议后,他们所有人看起来都很震惊。这次轮到我感到惊奇了。我无法相信,在提交给内阁这样一份几乎关涉叙利亚政治实体存亡的重要提议后,却不给予部长们充分的时间来研究相关事宜,并咨询其政党、议员和国内决策者的意见。”44他仅成功争取到24小时的休会时间。

阿兹姆准备了一份全面的答复,提出了一个基于两国联邦体制的妥协性合并计划。他的提案在叙利亚内阁内获得了足够的支持而被提交给开罗,然而纳赛尔并不接受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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