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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法兰西帝国在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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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显然成果有限,利奥泰对此有了切身体会。

尽管受训为一名军人,但利奥泰不希望法国重蹈在阿尔及利亚的覆辙。在武力“平定”阿尔及利亚的几十年时间里,数以万计的阿尔及利亚人和法国人死于非命。利奥泰不愿强加欧洲式的行政管理方式,而是希望通过保留本地机构、与本地领袖合作来赢得摩洛哥人的支持,合作从素丹本人开始。

法国人主要通过素丹政府中被称为“迈赫赞”(Makhzan,字面意思为国库的土地)的机构来寻求对摩洛哥各城市的控制。为此,利奥泰对标志着素丹主权的象征符号表现出高度的尊重,在官方场合演奏摩洛哥国歌,在公共机构悬挂摩洛哥国旗。但这种对素丹职位的尊重并不总能延伸至职位所有者身上:利奥泰上台以来的最初措施之一就是迫使执政的素丹穆莱阿卜杜·哈菲兹退位,用一位更加顺从的统治者穆莱优素福(Moulay Youssef, 1912—1927年在位)来取代这位在他看来不可靠的素丹。

利奥泰对摩洛哥农村地区的控制则依靠三个本土支柱:大首领,即部落领袖;诸苏非教团,即伊斯兰神秘主义兄弟会,其地方分支网络遍布全国;以及本地的柏柏尔人。这些大首领掌控着其部落追随者的忠诚,随时有能力动员起数百名武装人员。由于在到达后不久就目睹了部落民对非斯的袭击,利奥泰深深认识到确保部落民支持对于法国统治的重要性。苏非教团代表着一种超越部落纽带之上的信仰网络,其地方分支过去就曾成为庇护异议分子、动员宗教反对派以驱逐非穆斯林侵略者的工具。利奥泰深知阿尔及利亚的苏非教团在19世纪30—40年代阿卜杜·卡迪尔对法国占领的抵抗运动中曾扮演重要角色,因而决心吸纳这些团体以支持其政府。柏柏尔人是一个不同于阿拉伯人、具有独立语言文化的少数群体。法国人采用一种经典的分而治之策略,试图挑动北非的柏柏尔人反对其阿拉伯邻居:1914年颁布的一则法令规定自此之后摩洛哥的柏柏尔人将在法国的监管下,依据其自身法律和习俗而接受统治,从而成为一个被保护国中的被保护国。

利奥泰的治理体系并未因保留了本地机构就缺少了帝国特征。法国行政官员控制着所有的“现代”政府机构——财政、公共工程、卫生、教育、司法等,而宗教事务、宗教基金、伊斯兰法庭等机构则受摩洛哥人的管理。但利奥泰体系为本地领袖提供了一些诱导因素,来吸引他们协助而非颠覆法国殖民当局。摩洛哥的显贵们越是牵连进法国统治之中,利奥泰就越不需要在战场上寻求“平定”。利奥泰被尊为一位伟大的革新者,他对保护本地传统习俗的关注被其同时代人视为一种温情的殖民主义。

然而,即便在利奥泰体系之下,仍有很大一部分摩洛哥领土有待征服。为减少对法国军队兵源的占用,利奥泰招募并训练了一支甘愿将自己的国家交给法国人统治的摩洛哥军队。尽管也渴望完全的征服,但利奥泰更多聚焦于摩洛哥的经济中心地区——被他戏称为“有用的摩洛哥”(le Maroc utile),包括那些农业、矿产和水力资源充裕的地区。

由于来自农村地区的持续抵抗,对“有用的摩洛哥”的征服进展缓慢。从1912年建立被保护国到1914年一战爆发,法国在摩洛哥的控制范围由非斯延伸至马拉喀什,包括拉巴特、卡萨布兰卡等沿海城市以及新建的盖尼特拉港——后来被重新命名为利奥泰港。一战期间,摩洛哥的本地事务暂时被搁置,当时约3.4万名摩洛哥士兵应召参加了法国对德国的战争,为他们的帝国领主付出了惨痛的伤亡代价;利奥泰也在1916—1917年被召回,担任法国战争大臣。即便如此,利奥泰体系依旧如故,大首领被证实为法国在摩洛哥最重要的支持者。1914年8月,摩洛哥农村显贵在马拉喀什举行集会,承认他们对法国的依赖。一位重要显贵表示:“我们是法国的朋友,直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会与法国休戚与共。”13


一战及巴黎和会结束之后,利奥泰重启对摩洛哥的征服,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硬抵抗。1923年,超过2.1万名法国士兵与约7000名摩洛哥反叛者展开激战。然而,利奥泰最大的挑战将来自法属保护国领土之外,来自北部西班牙属地里夫山区的柏柏尔人。他的死敌是一位地方小镇上的法官,名叫穆罕默德·本·阿卜杜·卡里姆·赫塔比(Muhammad ibn Abd al-Karim al-Khattabi),更多以阿卜杜·克里姆(Abd el-Krim)的名字闻名。阿卜杜·克里姆在1921—1926年间,从他的家乡、俯瞰地中海海岸线的里夫山区,掀起了一场长达5年的大反叛,其间成千上万的西班牙士兵被杀。这场战争也被称为20世纪殖民军队在非洲所经历的最惨痛的失败。14

1921年夏,里夫民众(被称为里非)与西班牙人之间的冲突正式爆发。受到伊斯兰社会、宗教改革讨论的启发,阿卜杜·克里姆同时拒绝法国和西班牙统治,希望在里夫建立一个独立于西班牙王国的国家。“我想让里夫成为一个像法国、西班牙一样的独立国家,希望建立一个拥有完整主权和独立的自由国家,”他解释说,“这种独立能确保我们自决和管理自身事务的完全自由,我还希望能按照我们认为合适的方式缔结这样的协议和联盟。”15

作为一名拥有强大个人魅力的领袖,阿卜杜·克里姆很快招募了数千名里夫人,组建了一支纪律严明、目标明确的部队。里夫人在战斗中占据着双重优势:一方面,他们是为保卫自己的家乡、亲属免遭外国入侵者伤害而战斗;另一方面,他们在战斗中可利用家乡崎岖多变的山区地形。1921年7—8月,阿卜杜·克里姆的军队重创了西班牙守军,杀害约1万名士兵并俘虏了数百人。西班牙迅速派兵增援,并于1922年重新收复了阿卜杜·克里姆部队所占领的地区。然而,里夫人在与西班牙军队的对抗中继续捷报频传,成功缴获了超过2万支步枪、400支山地枪以及125架加农炮。这些武器很快就分发给了战斗人员。

这位里夫领袖通过赎金换俘虏的方式,迫使西班牙人为他的战备工作买单。1923年1月,作为释放战争开始以来里夫人俘获俘虏的条件,西班牙政府向阿卜杜·克里姆支付了超过400万比塞塔。这笔巨款资助了阿卜杜·克里姆雄心勃勃的计划,即通过反叛来建立一个独立国家。

1923年2月,阿卜杜·克里姆为在里夫建立一个独立国家奠定了基础:他接受了里夫各部落的效忠承诺,启用了里夫山区埃米尔(指挥官或统治者)这一政治头衔。作为回应,西班牙发动了又一轮攻势,企图重新夺回里夫地区。1923—1924年,里夫人连胜西班牙人,这一系列胜利在1924年秋攻克山城沙万的战斗中达到顶点。西班牙人在战场上又损失了1万名士兵。这些胜利给予了阿卜杜·克里姆和他的里夫军团更多自信而非审慎:如果击败西班牙人这么容易,击败法国人又有何不可能呢?


里夫战争在法国国内引发了深深的忧虑。在1924年6月对北部边境地区的一次巡查中,利奥泰警惕地发现西班牙军队的战败使得法国阵地很容易受到里夫人的袭击。里夫是一个贫穷的山区,在粮食进口方面严重依赖于法属区内的肥沃谷地。为了防止里夫人为保证食物需求而主动入侵,利奥泰需要强化非斯与西班牙属区之间的军事防卫。

1924年8月,利奥泰返回巴黎,向爱德华·赫里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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