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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最后一分钟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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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传媒将瓦伦斯坦封为“和平英雄”不仅没有错,而且事实上,就在瓦伦斯坦生命结束前不久,皇帝费迪南二世似乎仍然有意愿达成和平协议。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正是《列支敦士登报告》(Liechtenstein-Gutachten)直言不讳地劝谏皇帝,按照国家至上原则除掉瓦伦斯坦,从而掌控军队并在财政上自救,最终可以尽快敦促双方缔结和约。且该报告认为,不管怎样,事态如果不如皇帝所愿,也会按照他力所能及的方向发展。鉴于敌人众多,不这么做的话有可能“地位”不保,那才是最大的祸患。这份报告从内政上的国家至上原则出发,最为直接地劝皇帝干掉不听话的大统帅,但即便如此,它还是依据必要的国家外交原则,强烈呼吁皇帝立刻进行妥协性和谈。这是朝廷实际上亟须和谈且将其视为真正利益之所在的有力证明,但矛盾的是,出于其他原因却需要同时消灭最有希望的和平缔造者。事实上,两个原本互相排斥的行为最终同时发生了。

1634年2月25日,瓦伦斯坦的生命走到了终点。就在此前几周内,曾陷入僵局、未能开启布雷斯劳和谈的预备会议重新启动,因战争而满目疮痍的萨克森选帝侯国和地位岌岌可危的帝国在战争爆发前的最后一分钟开始正式谈判。当维也纳出于军事原因决定干掉瓦伦斯坦时,新的曙光乍现,差点把1635年签署的《布拉格和约》(Reichsfrieden von Prag)(17)整整提前一年订立。在维也纳和德累斯顿的帝国等级们的发起下,皇帝和萨克森选帝侯同意安排直接的双边和谈,并指派已取得部分成果的首席谈判代表瓦伦斯坦和他的理想搭档阿尼姆出面。此时,勃兰登堡的多数顾问还倾向于继续和瑞典合作,为了拉勃兰登堡入伙,阿尼姆亲自去找勃兰登堡选帝侯,劝说他改变主意。勃兰登堡选帝侯犹豫地答应,在必要时放弃更严苛的和谈条件,与萨克森联手。阿尼姆这才搞清楚,德累斯顿的选帝侯到底愿意走多远。因为阿尼姆了解他战场上的老伙计瓦伦斯坦,这才向他的主子担保谈判策略中的各种可能性。在2月份的7天之内,至少有14条有案可查的指导意见和询问在双方之间来回反复,阿尼姆巧舌如簧,就一些可接受的条件进行了巧妙的谈判。其中最重要的是为布雷斯劳和谈拟定的、且已经与瓦伦斯坦谈好的基本要素,即至少重新修订宗教、领土和帝国政策的部分条款,并重建帝国和平与宗教和平。一旦瓦伦斯坦有意与萨克森以及瑞典签订合约并与皇帝脱钩(这意味着改换门庭),阿尼姆就会引导他走上更好的道路。首先是与皇帝缔结帝国和约,接着达成普遍和平——这便是萨克森人的“路线图”。这也恰好和瓦伦斯坦忠于皇帝的A计划一致。如果这样都不能建立和平的话,那么怎样才有可能呢?阿尼姆已经拿到了谈判代表的出行文书以及1634年2月18日的最后一波会谈指示。然而,在他抵达之前,瓦伦斯坦却死了。

德累斯顿方面向他的谈判使者发出了无条件争取和平的信号,这在谈判中是相当罕见的。即使选帝侯在紧急状况下不得不拿起“武器自救”,他也有意与皇帝缔约,以恢复帝国内部的和平作为“普遍和平”之先声,而“永久的战争”是万万要不得的。在进一步的指示中,萨克森选帝侯再次表示不想打“永远的战争”。虽说皇帝粗暴地切断了沟通路径,但他知道这些情况吗?

不过多亏了萨克森人煽风点火下的大众传媒以及持续的外交斡旋,与瓦伦斯坦被谋杀的轰动性息息相关的和平议题始终热度未散。在《布拉格和约》的前史中,有一些有趣的关联和一致之处。命运没有赐予这位战争策动者成为和平缔造者的幸运。几乎没有人怀疑他想要缔造和平的想法。他不需要人们将其帝国和平主义的动机称颂得太过高尚和人道,但他不应当因为不忘获取利益和补偿而受到指责。对于结果而言,动机并不重要;对于民众而言,最终重获和平才重要。但这难道不是瓦伦斯坦16年戎马倥偬的真正动机吗?他难道不想给自己的战争荣耀再加上人们热切盼望的和平使者的桂冠吗?是否有人想过,“弗里德兰”(18)这个统治者的名字给重视征兆的瓦伦斯坦和他身后的历史记忆指出了一条道路?

就这样,瓦伦斯坦终其一生还是败在了战争与和平的行动领域。但是,和平的议题、策略和条件却预示了布拉格和平、威斯特伐利亚和平以及整个和平谈判。因此,已经成为神话的瓦伦斯坦形象给日后的历史留下了矛盾的双重遗产:除了存在至今的常备军外,还有在他身后才上演的和平政策的总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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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罗马神话中的酒神巴克斯,对应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别名,是葡萄和葡萄酒之神,也象征丰收、狂欢、放肆。——译者注

(2) 肖德·路易·赫克托尔·德·维拉尔:法国路易十四时期的主要将领之一,也是法国历史上的七大统帅之一。——译者注

(3) 《拉施塔特和约》是1714年3月6日(另一说为3月7日),法国和奥地利之间签署的结束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和约。——译者注

(4) 来自《新约·使徒行传》,故事称,基督徒迫害者扫罗在前往大马士革的路上,眼睛受到强光扫射而暂时失明,并听见耶稣的声音,几天后受洗改宗基督教,成为基督教主要的对外邦人宣教的使徒,也称“保罗归信”。该俗语喻指从恶棍变成好人。——译者注

(5) 赖因哈特·科泽勒克:德国历史学家,被公认是20世纪最重要的历史学家之一。专攻史学理论、概念史、语言史、历史的人类学基础和社会、法律及行政史。因不属于任何一个既有史学学派,被称为“局外人”。——译者注

(6) 帕夏(Pascha)指的是15世纪以来,奥斯曼帝国体系内高级文武官员的封号,一般置于名字之后。——译者注

(7) 曼托瓦及蒙费拉托爵位继承战争(1628—1631):因曼托瓦公爵在1627年12月无嗣而终,旁支的各位继承人在法国、神圣罗马帝国势力的支持下争夺爵位,后演变成法国和哈布斯堡王朝争夺意大利北部控制权的激烈冲突。该战争被纳入三十年战争的范畴中。——译者注

(8) 乔凡尼·巴蒂斯塔·赛诺(Giovanni Battista Senno,1600—1656):即席勒戏剧《瓦伦斯坦》中的赛尼,意大利天文学家兼瓦伦斯坦的私人医生。——译者注

(9) 指的是《瓦伦斯坦史》(Geschichte Wallensteins,1869)。——译者注

(10) 考尼茨:奥地利政治家、外交家,帝国枢密官。——译者注

(11) 汉斯·格奥尔格·阿尼姆: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统帅、外交家,先后为瑞典、波兰、神圣罗马帝国和萨克森选帝侯国效力,是当时最重要的将领和政治家。——译者注

(12) 利特梅里茨:又称利托梅日采,今捷克波希米亚北部城市。——译者注

(13) 施泰因瑙:现名齐希瓦那,是波兰下西里西亚省的一个小城。——译者注

(14) 奥纳特:第七代奥纳特侯爵,西班牙政治家、外交家。1618—1622年间担任西班牙驻维也纳特使,属于反对瓦伦斯坦的派别。——译者注

(15) 格奥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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