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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源源不断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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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并不乐观,城市建设者面临一系列艰巨的挑战,单单一个难民问题就已足够让他们头痛。这些难民是当年那些背井离乡的农村人,他们逃出战场之后,大多蜷缩在巴基斯坦或伊朗的难民营中(那些受过教育、拥有资源和技术,而得以前往西方发达国家重新建立新生活的阿富汗人,我更愿意称之为“流亡者”)。到2002年,阿富汗的难民人数已达世界之最,位居第二的柬埔寨,其难民人数远低于阿富汗。600多万难民急不可待地想要重返家园,暂时收留这些难民的国家也巴不得他们赶快离开。

但是,故国早就变了模样。亡命他乡之前,不少难民靠牧羊为生,如今即便回归故园,他们也无法重操旧业。家中的牲畜早在苏联军队的狂轰滥炸下损失大半,剩下的也因为主人疲于奔命而离散殆尽。

水果和坚果曾是阿富汗农民的重要经济作物。阿富汗的葡萄干一度占到世界市场的10%,包括葡萄干麦片中所用的葡萄干。[1]无花果、石榴、梨、杏仁、核桃、桑葚、瓜类,也为国家创造了可观的收益。在水果和坚果种植方面,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可谓一对竞争对手。战争期间,巴基斯坦人购买了不少阿富汗的裸根果树,特别是开心果。如今,果园荒废,要想完全恢复昔日的生产,得经过很长一段时间。

阿富汗曾经盛产小麦与棉花,但如今既没有种子,也没有水源,重振农业,谈何容易。连年的干旱,再加上原来的水利设施已经遭到彻底摧毁,纵贯地下的坎儿井不是已经积满泥沙,就是被轰炸得不成样子,倒成了“圣战”武装的藏身之地(阿富汗人住进洞穴的消息您一定有所耳闻,这些洞穴通常就是前面提到的坎儿井,经过水泥浇筑加固,用于军事目的)。

原来的耕地,现在遍布地雷,没有哪个国家的地雷数量能与阿富汗相提并论。埋下一颗地雷,只需3美元,但要将其排除,成本可能达到1000美元。[2]如此一笔巨款,阿富汗的普通农民当然支付不起。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企图用肉眼找出田间地头埋藏着的致命威胁,然后予以排除。可是地雷的颜色近于土壤,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有时候,他们可能和地雷发生“亲密接触”,轻则残废,重则当场毙命,阿富汗几乎每天都会有儿童因为地雷爆炸落下残疾。农民要想恢复生产,必须得先清理地雷,相关事宜不但劳神费力,而且随时可能夺人性命。如此一来,种植业在阿富汗实在前途暗淡。

正因如此,一些回国的难民并未回到家乡。他们辗转来到城市,想在那里谋职求生,可是,城里的工作也不太多。不少难民因为找不到容身之地,只能住进废弃的无主房屋,危楼倒塌之后的断壁残垣也成了他们的避难所。这些难民多是寡妇和孤儿。大街上,随处可见这些失去丈夫的女性,她们穿着蓝色罩袍,一边号哭,一边乞讨,只求路人能够赏赐一点零钱。遇上一个穿戴整齐的过客,她们会使出浑身解数,几乎到了死缠烂打的地步。要想不受叨扰,只能加快脚步,绕道而行。孩子们在街上到处寻找垃圾桶,翻找里面值钱的东西,废旧金属和鞋子都是他们的目标。

当然,战后的城市里不仅有无助的寡妇、失怙的孩子,还有流亡西方的人,他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土。这些人大多拥有一技之长,希望发挥自己的所学,帮助国家重获新生。很快,他们就开创了自己的事业。不过,这些人在西方生活多年,早就习惯了国外的舒适与安全,而他们的员工是一直在国内担惊受怕、艰难过活的人。因此,双方免不了会生出重重矛盾。在员工看来,老板不过就是一群“给狗洗澡的人”,他们虽然现在颐指气使,但在国外不过是曾经低声下气地为阔气的外国佬的宠物洗澡的(穆斯林认为狗是一种不洁的动物)。如此讥讽虽然可能出于醋意,但仍然体现了不少人的真实看法。他们认为自己虽在国内受苦,却也不至于为生活低头,而那些跑到国外的人虽然发了财,却要对异教徒假意逢迎。

西方的自由和平活动家认为,教育与重建是治好阿富汗痼疾的良方,是取代军事力量的道德选择。这种观点在2002年也许还能成立,毕竟那个时候的阿富汗看起来复兴可期,全国上下充满创业的活力,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项目,大规模的小额贷款可能会带来巨大的不同。

小额贷款主要来自国外,外国投资者为有意创业的阿富汗个人或团体提出的小项目提供贷款或捐款,让阿富汗人设计和管理他们认为合适的项目,如深井、口红工厂等。例如,一个名叫“阿富汗为了明天”(Afghanistan-4-Tomorrow)的组织,开发了一种在农村地区使用的手动设备,它能将木棍、茎、麦秆之类的农业废弃物压成耐燃的燃料砖块。在一个几乎没有薪柴的国家,这样的设备犹如雪中送炭,而且一些家庭还可以用它来制作燃料卖钱。

小额贷款本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比起投入10亿美元督造三座大型工程一类的投资计划,50万名创业者各分得5000美元的方案似乎更加合理。2002年,1美元可兑换45000阿富汗尼,5000美元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然,这样的贷款难免带来浪费。有些“创业者”可能只是诈骗犯,而创业计划也并非个个都能成功。不过,小额贷款更为可控,涉及的项目也更贴近民生。即便项目失败,也会有少量资金渗透到当地经济中,从而带来一些直接的好处,人们将利用熟悉的技术解决生活中的一些实际问题。

可是,这些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首先,阿富汗的基础设施水平根本无法承担发放小额贷款的任务,想要建立一支相关的人员队伍更非一日可期。其次,捐赠者付出大量金钱,却不能从投资中获得回报。再者,由于缺乏合理的监督机制,资金的具体去向难以掌控,恐怕没有人愿意掏钱资助这种项目。最后,大多数潜在的捐赠者,包括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并不仅仅希望阿富汗恢复如初,他们更想看到一场变革。因此,重建资金仍然来自世界各国政府,这些资金被投向外国规划的大型工程,其目的是让阿富汗脱胎换骨。

美国方面其实并不积极,因为执政党在帮助任何一个被摧毁的国家恢复其社会和经济基础设施方面持有矛盾的态度。作为一名总统候选人,乔治·布什曾斥责“国家建设”,并表示,如若当选,他绝对不会参与任何国家的建设。他把阿富汗战争看作一次纯粹的军事行动,只要能够推翻塔利班、杀死本·拉登,一切使命便告完成。阿富汗可能会受到伤害,但重建阿富汗并非美国的工作。布什政府的思路就是如此。

当年晚些时候,大多数驻阿美军在阿富汗南部与西南部按兵不动。第二年,相关态势也没有改变。当时,美军总数为5200人,他们的驻地靠近巴基斯坦。按照布什的打算,美军在快速肃清塔利班残余后,将撤军回国,之后阿富汗的国防任务将交由国际维和部队承担,土耳其与德国会派军参与维和行动(不久,维和行动便由北约接手)。

但是,美国对阿富汗的干预使快速撤军变得不切实际。每一场战争都需要公众的支持以及一个正义的理由。对于“9·11”事件,美国公众深感义愤,政府出兵阿富汗的决定,他们也在高声叫好。可是,一场正义之战似乎不该只是为了宣泄仇恨。塔利班对妇女的迫害给了美国人一个理由,美国官方将阿富汗战争定义为“反恐战争”。从情感上讲,“解放阿富汗女性”似乎更加师出有名。阿富汗妇女问题并非塔利班一手造成,而与阿富汗的社会文化息息相关。要想彻底解决,只能依靠阿富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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