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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21世纪的阿拉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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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掌权了11年,相对还是一个新人,而且他仍然享有改革者的名声——尽管这并不符实。2011年春,叙利亚政权在叙利亚和约旦边境的农业城镇德拉对一群青少年的抓捕与折磨,打破了这一形象。

3月的一天,一群叛逆的年轻人在德拉的墙上写上了2011年阿拉伯“革命”的标语:“人民想要推翻政权”。这一小小的挑衅行为,在当年春天的阿拉伯世界显得平淡无奇,但叙利亚政权对它的反应,将引发一场“革命”。

对阿拉伯世界各地的局势发展忧虑不安的阿萨德政权,拒绝容忍最低限度的异见表达。秘密警察逮捕了15名10—15岁之间的男孩,罪名是制作异见涂鸦。他们绝望的父母向政府请愿,要求释放他们,随后发展为公开游行抗议。安全部队以实弹回应,在德拉枪杀示威者,最后同意释放被拘留的青少年以平息事态。被释放后,这些男孩身上带有明显的酷刑痕迹,他们大部分的指甲都被拔掉了。

释放德拉的受虐儿童非但没有平息局势,反而激起了愤怒。在叙利亚近期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抗议中,成千上万的市民起来反抗,推翻了所有与阿萨德政权有关的象征物。作为回应,军队加大了镇压力度,袭击了市中心一座被抗议者用作基地的清真寺,造成5人死亡。人群聚集起来埋葬死者,抗议的规模成倍增加。3月的最后一周,超过55名德拉市民死亡。

叙利亚各地的人们都密切关注着德拉事件。在许多像德拉那样经济不景气的小镇,市民们感觉被政府遗忘了,但却因害怕遭到报复而不敢抗议。在2011年春的“革命”氛围下,叙利亚人民鼓起勇气表达他们的异见并要求变革。他们开始组织抗议活动,给每一天都起不同的名字。萨玛尔·亚兹贝克是大马士革的一位单身母亲,她从2011年3月25日“尊严的星期五”开始写关于叙利亚“革命”的日记,从一开始就记录了伴随起义而来的激烈暴力:

今天,在尊严的星期五,叙利亚各大城市都爆发了示威。超过20万名示威者悼念德拉的死难者。德拉城外的全部村民都向南部的墓地行进。15人被杀。在霍姆斯有3人被杀。在拉塔基亚,有人被杀害,有人受伤……军队包围德拉,并向任何移动的生物开火。在塞奈迈因,安全部队实施大屠杀,杀了20人。21

事后看来,亚兹贝克对起义的支持似乎很令人惊讶,因为她是阿萨德总统所属阿拉维教派的一员。然而,在“革命”的头几个月,包括穆斯林、基督徒、阿拉维派和德鲁兹人在内的所有教派的叙利亚人共同行动要求改革。只有当“革命”演变成内战时,教派主义才开始起作用。

在叙利亚“革命”的第一阶段,抗议者是非暴力的。他们呼吁废除1963年以来实施的“紧急状态法”,以恢复他们的政治权利和人权。他们在反对法国委任统治时叙利亚民族主义者使用的旗帜下集会,该旗由绿、白、红三道横条构成,中间有三颗红星(叙利亚的官方国旗同1958—1961年间与埃及联合时使用的旗帜保持一致,由红、白、黑三道横条构成,中间是两颗绿色的星)。他们开始从小城镇发动,也呼吁大城市的同胞们高举横幅,提出改革诉求。

无论示威者多么平和,政权从一开始就开枪还击。与其他经历反“革命”的国家(巴林、利比亚和也门)一样,很大一部分军队仍然忠于总统,并被证明愿意向同胞开火。越来越多的持不同政见的士兵脱离部队,以抗议指挥官命令他们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开火。2011年7月,一群变节的军人组建叙利亚自由军,领导反政权的武装叛乱。从非暴力到武装抗议的转变,把“革命”变成了全面的内战。

叙利亚冲突造成的死亡人数充分反映了这一转变意味着什么。在战争的第一年结束时,联合国已经报告有5000多人在叙利亚死亡。到2012年底,这一数字上升到4万人。联合国估计,到2014年夏季,死亡人数为19.1万。而在2016年,经过5年战争之后,死亡人数已超过40万。虽然死亡人数令人震惊,但它只反映了叙利亚所遭受的全部苦难中的一小部分。到2016年,冲突已使叙利亚一半以上的人口背井离乡。大约有610万叙利亚人在国内流离失所,另有480万人去境外的约旦、黎巴嫩、土耳其和欧盟国家寻求避难。22叙利亚人民和国际社会一直在努力解释,为什么“阿拉伯之春”会走上如此严重的错误道路。

示威者和国际社会忽视了阻碍叙利亚政权倒台的一些国内制约因素。无论反对者如何辱骂,巴沙尔·阿萨德在叙利亚一直享有较大的支持。叙利亚的少数群体——阿拉维派、德鲁兹人、伊斯玛仪派和基督教徒,约占2200万总人口的25%。绝大多数叙利亚人是逊尼派穆斯林,估计占总人口的75%。少数群体中的许多人认为,巴沙尔·阿萨德和他的阿拉维派主导的政府是对抗保守的逊尼派穆斯林秩序的堡垒,在这种秩序下,少数群体会遭到歧视。阿萨德还得到了更多持民族主义和世俗主义立场的逊尼派穆斯林的大力支持,他们是执政的复兴党成员。支持者中还得算上为政权奋战的所有军队和安全部队人员。考虑到叙利亚出现的内部分歧比许多外国分析人士所承认的要严重得多,阿萨德的支持基础就显得更大了。

此外,与反对派相比,叙利亚政权的团结程度更高。在叙利亚战争期间,出现了数十个反对派民兵组织向政权发起挑战,从呼吁民主改革的公民团体,到以建立伊斯兰政权为目标的强硬派萨拉菲。这些反叛团体往往各有各的目标,为争夺地盘而相互战斗。另一方面,政权的凝聚力远超反对势力。政权受到的威胁越大,其核心就越强大。对于阿萨德政权及其支持者来说,胜利关乎生存。这场冲突已经恶化到不仅赢家通吃而且输家必亡的境地。这种对阿拉维派和复兴党人以及阿萨德政权其他关联群体进行种族灭绝式报复的恐惧,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阿萨德政权为何在保持权力上下了如此坚定的决心,为何宁可整个国家沦为废墟也不愿投降。

最后,随着地区和全球大国为保护自身利益进行干预,叙利亚冲突迅速国际化。自1980年两伊战争爆发后叙利亚政权与阿拉伯国家分道扬镳去支持伊朗以来,伊朗一直与叙利亚保持着特殊关系。德黑兰从一开始就给予阿萨德政权无条件支持,这一立场得到黎巴嫩什叶派民兵组织真主党的力挺。在叙利亚这场多战线的冲突中,伊朗革命卫队和真主党战士支持疲于作战的叙利亚正规军。为削弱伊朗的影响力,沙特及其海湾盟国在背后支持保守的逊尼派穆斯林民兵组织,向他们提供武器和弹药。土耳其为叙利亚自由军和致力于推翻阿萨德政权的叙利亚政治派别提供了一个基地,同时派军队跨境进入叙利亚,以阻止叙利亚库尔德民兵组织在对抗阿萨德政权过程中获益。美国及其欧洲盟友向一些特定的反对派别和民兵组织提供了有限的支持,或多或少与土耳其和海湾国家保持一致。

2015年9月,俄罗斯部署战机支持阿萨德政权,这突破了西方干预叙利亚冲突的限度。俄罗斯在叙利亚有明确的利益,因此果断采取行动保护叙利亚。叙利亚向俄罗斯提供了在地中海东部唯一的海军基地,以及一个监测中东情报的平台。叙利亚也是俄罗斯在阿拉伯世界中最后一个盟友。一旦阿萨德倒台,俄罗斯将失去对叙利亚所有影响力,这将大大削弱它在该地区的地位。

俄罗斯对反对派阵地的空袭为叙利亚军队提供了战略和道义上的支持。弗拉基米尔·普京政府表示不会允许阿萨德政权倒台。西方列强谴责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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