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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法兰西帝国在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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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贾兹到大马士革的反奥斯曼统治的阿拉伯大起义。在发言中,他强调黎巴嫩是英国高级专员亨利·麦克马洪爵士之前许诺给他父亲谢里夫侯赛因的阿拉伯王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应当受自己在大马士革的阿拉伯政府的领导,而非任何委任统治的管辖。

埃米尔费萨尔在巴黎和会上对西方列强的陈述,受到了贝鲁特阿拉伯民族主义者的广泛支持。穆罕默德·哲米勒·贝胡姆(Muhammad Jamil Bayhum)是一位年轻的知识分子,后成为费萨尔狂热的支持者。1919年7月在金-克瑞恩代表团到来之前,贝胡姆代表贝鲁特当选为在大马士革召开的叙利亚国民议会成员。“法国当局竭尽全力阻止选举的举行,同时向选举人和候选人施压,”贝胡姆回忆道,“但他们这些劝说或强制的手段最终都是徒劳的。”5黎巴嫩在叙利亚国民议会中获得了广泛的代表,来自全国各地的22名代表当选。

贝胡姆满怀激动地参加了1919年6月6日正式开幕的叙利亚国民议会。代表们坚信他们召开会议的目的,就是将叙利亚人民的政治意愿通过金-克瑞恩委员会传达给巴黎和会上的西方大国。他们企盼在整个大叙利亚地区建立一个在费萨尔统治下、以大马士革为中心的阿拉伯国家,尽可能减少或完全避免外部干预。贝胡姆笔下的大马士革充满了乐观主义和高度理想化的政治氛围,甚至将之与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的巴黎相媲美:“我们和来自巴勒斯坦、约旦、安条克、亚历山大勒塔、大马士革的代表一起出席了大会,所有人都希望协约国能听从我们的呼声,履行之前向我们做出的自由、独立的承诺。”6

贝胡姆留在大马士革参与了叙利亚国民议会的所有会议,即便在1919年7月金-克瑞恩代表团到来又离去后也没有立即离去。他不安地关注着英国1919年10月撤离叙利亚、法国军队取而代之等进展。1919—1920年的冬季,法国开始向被孤立的埃米尔费萨尔强加愈加严苛的条款,其意图明显是分裂大叙利亚、剥夺费萨尔政府的独立地位。1920年3月,叙利亚国民议会宣布大叙利亚独立,将这一既成事实摆在欧洲列强面前,作为避免委任统治的最后一搏。叙利亚国民议会仍坚称黎巴嫩是叙利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其独立宣言中强调:“我们将考虑黎巴嫩人民的所有爱国要求,在战前边界的范围内尊重其国家的自治地位,但条件是黎巴嫩远离一切外部势力的影响。”

黎巴嫩山行政理事会很快便对叙利亚国民议会的宣言提出抗议,坚称费萨尔政府无权“代表黎巴嫩发言,划定其边界,限定其独立或禁止其请求法国的合作”。7但黎巴嫩山的政治家也越来越担心法国的意图。1920年4月,英、法两国在圣雷莫(San Remo)会议上最终确定了奥斯曼阿拉伯行省的分割方案:黎巴嫩和叙利亚划归法国所有,巴勒斯坦和伊拉克则归英国人统治。尽管很多马龙派基督徒过去曾请求法国人的技术援助和政治支持,但他们期望法国人这样做是出于利他主义的原则,而非帝国利益的考虑。随着法国开始准备在黎巴嫩建立委任统治,法国军方管理人员也开始向黎巴嫩山行政理事会强加其政策。相应地,黎巴嫩山的政治家们则开始置疑在国家建设中寻求法国帮助的合理性。

1920年7月,11位行政理事会成员中的7位做了个惊人的180度转弯——寻求与费萨尔国王的大马士革政府达成和解。他们起草了一份备忘录,呼吁叙利亚和黎巴嫩为实现完全独立而采取联合行动,通过谈判方式解决双方的领土纠纷和经济分歧。这些持不同政见的黎巴嫩议员呼吁建立一个叙-黎联合代表团,向仍在巴黎会谈的欧洲大国陈述自己的要求。然而,法国人听到这一倡议的消息后,逮捕了去往大马士革路上的这7位议员。

部分最受尊敬的黎巴嫩政治家遭逮捕的消息在整个黎巴嫩山地区引发了震动。比沙拉·扈里(1890—1964)是一位年轻的马龙派律师,曾与法国军事管理人员保持密切合作(他后来将成为黎巴嫩独立后的首任总统)。1920年7月10日深夜,法国高级专员亨利·古罗将军(General Henri Gouraud)邀请扈里来他的住所商讨一个紧急事件。到达后,扈里发现古罗正在他的军官中间焦急地踱步。这位高级专员通知扈里,法国当局刚刚逮捕了7位持不同政见的理事会成员。

“他们是叛徒,企图和埃米尔费萨尔联手,将黎巴嫩并入叙利亚,”古罗解释说,“行政理事会已经遭到解散。”

扈里震惊了,问道:“您采取这样暴力手段的依据又是什么呢?”

古罗回答说已从这些人身上发现一封描绘其详细目标的备忘录。“在一切的一切之前,你首先是一名黎巴嫩人,”法国人对扈里说道,“您赞同他们的这种行为吗?”

由于尚未见到理事会成员备忘录的文本,扈里便谨慎地回答道:“我赞同所有追求独立的人,但我不会求助于黎巴嫩以外的任何人。”“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一位法国军官回答说。古罗告知扈里,这7名理事会成员将在一个军事法庭上受审。

对这些持异议的理事会成员的审判,疏远了法国在黎巴嫩一些最强有力的支持者。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律师,扈里惊骇于这样一个重要的案件在两天内即审理完毕,并将庭审过程描绘为发生在“某种恐怖的氛围中”。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作为证词的一部分,黎巴嫩证人被强制要求宣誓“他们对法国的热爱”。被告人最终被处以罚款,禁止在黎巴嫩工作,并被流放至科西嘉岛。更糟糕的是,当扈里最后读到几名理事会成员备忘录的文本时,发现自己对他们的大多数目标都怀有同情之心。8事实上,由于这些高压的手段,法国人正在严重削弱他们在黎巴嫩的支持基础。

尽管如此,法国对这个新黎巴嫩国家的方案仍在按部就班地推进。1920年8月31日,黎巴嫩山的疆域被拓展至黎巴嫩民族主义者所要求的“自然边界”;次日,在法国的协助下,“独立的”大黎巴嫩国正式成立。但法国的协助越多,黎巴嫩享有的独立就越少。已经名存实亡的行政理事会被一个新的行政委员会所取代,委员会受一位法国长官的领导,后者则直接向法国高级专员负责。

在向黎巴嫩强加了一套全新的行政框架之后,法国政府开始根据自身对黎巴嫩社会的理解来重塑这一新国家中的政治文化。法国人将黎巴嫩视为一个由多个宗教社群组成的脆弱混合体,而非一个独立的民族共同体,进而根据这一观念来塑造黎巴嫩的政治机构。依据一种被称为教派主义的体制,新成立的行政委员会的席位被分配给各个宗教社群(法语为confessions)。这就意味着从理论上来说,政治职务依据人口比例分配给黎巴嫩不同的宗教团体。作为黎巴嫩天主教徒的长期庇护人,法国决心确保黎巴嫩作为一个基督教国家的属性。

法国面临的挑战主要是,在扩大黎巴嫩领土边界的同时,又要避免将基督徒弱化为他们国家中的一个少数群体。尽管在黎巴嫩山地区基督徒占总人口的76%,但在新并入的沿海城市以及东部的贝卡和东黎巴嫩山等地区,基督徒又明显是少数群体。因而基督徒仅占大黎巴嫩人口总数的58%,考虑到不同教派出生率的差异,这一比例仍在下降。9法国人却无视黎巴嫩新的人口情况,继续优待受他们庇护的基督徒,在执政的行政委员会中赋予他们超出其人口比重的比例——10位基督徒代表,对应4位逊尼派、2位什叶派、1位德鲁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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