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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开罗到伊斯坦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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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联系。

德鲁兹派的渊源可以追溯到11世纪的开罗,当时一群持有异见的什叶派穆斯林因遭受迫害而逃离埃及。在孤立的黎巴嫩南部山区,他们的信仰发展出一种独特而高度神秘的新形式。德鲁兹派既是一个宗教团体,也是一个政治团体。在马龙派基督徒的充分参与下,德鲁兹人开始掌控黎巴嫩山的政治秩序。德鲁兹埃米尔,也即德鲁兹王,统治着一个等级森严的德鲁兹和基督教世袭贵族体系,其中每一个世袭贵族都属于黎巴嫩山的某一特定地区。

当奥斯曼帝国将黎巴嫩山纳入统治范围时,奥斯曼素丹们选择保留该地区特定的封建秩序,仅要求德鲁兹王承认素丹的权威,每年向他纳贡。因为德鲁兹人内部分化严重,不足以对奥斯曼帝国的统治构成威胁,所以这种模式运作良好。但随着埃米尔法赫尔丁二世(Amir Fakhr al-Din Ⅱ)的崛起,这一状况发生了变化。

黎巴嫩山之王法赫尔丁二世(约1572—1635)像是马基雅维利书中的一个人物。他的统治方式不同于奥斯曼帝国的其他统治者,更接近于恺撒·博尔吉亚(Cesare Borgia)。法赫尔丁将暴力与狡诈相结合,扩大他控制的领土,并持续掌权数十年。他甚至任命他自己的御用历史学家为后人记载下他执政期间的丰功伟绩。27

1591年,法赫尔丁在父亲被敌对的赛义法(Sayfa)家族暗杀后开始掌权。赛义法家族是一个库尔德家族,基于沿海城市的黎波里(不要与同名的利比亚城市混淆)统治黎巴嫩北部。在随后的30年内,德鲁兹王法赫尔丁为两重动机所驱使,一是向赛义法家族复仇,二是扩张他自己家族的统治范围。同时,法赫尔丁同奥斯曼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按时足额缴纳他的领地所承担的税款。他前往大马士革,大方地向总督穆拉德帕夏(Murad Pasha)赠送礼物和金钱,后者后来被提升为伊斯坦布尔的大维齐尔。借助这些往来关系,法赫尔丁成功地将他的统治区域扩展到了南部港口城市赛达、贝鲁特城和沿海平原、黎巴嫩山北部地区和东部的贝卡谷地。到1607年,这位德鲁兹王已经牢牢控制了现代黎巴嫩国的大部分领土以及巴勒斯坦北部的部分地区。28

随着他所统治的这个小国家的发展壮大,法赫尔丁的麻烦也越来越多。他所控制的领土已经远远超出了自治的黎巴嫩山,进入了完全由奥斯曼帝国统治的地区。这种前所未有的扩张引发了伊斯坦布尔的政界和法赫尔丁本地竞争对手的忧虑。为保护自己免受奥斯曼帝国的阴谋之害,这位马基雅维利式的德鲁兹王于1608年同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签订了联盟条约。美第奇家族给法赫尔丁提供枪支并协助他建造防御工事,以换取在竞争激烈的黎凡特贸易中的特权地位。

法赫尔丁同托斯卡纳缔盟的消息让人恐慌不安。在随后的几年内,黎巴嫩和托斯卡纳关系的深化让奥斯曼人越发忧心忡忡。当法赫尔丁的朋友穆拉德帕夏的大维齐尔之位被敌对的纳苏哈帕夏(Nasuh Pasha)取代时,法赫尔丁在伊斯坦布尔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1613年,素丹决定采取行动,派一支军队去推翻法赫尔丁并除掉他的德鲁兹小国。奥斯曼海军舰船被派去封锁黎巴嫩港口,这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这位德鲁兹王逃跑,另一方面也是为阻止托斯卡纳的船只前来协助。法赫尔丁巧妙地避开了攻击者,用贿赂的方式绕过了奥斯曼舰船。法赫尔丁雇用了两艘法国的盖伦帆船和一艘佛兰德船,在一名顾问和一些侍从的陪同下,去往托斯卡纳。29

从赛达到里窝那,法赫尔丁航行了53天,终于到达了托斯卡纳的领土。他5年的流亡经历代表了一个罕见的历史时刻。在那时,阿拉伯和欧洲的君王们平等会面并且带着敬意看待彼此的风俗习惯。法赫尔丁和他的侍从们目睹了美第奇宫廷的运转、文艺复兴时期的技术状况以及当地人各式各样的风俗习惯。德鲁兹王被亲眼看到的一切迷住了,从普通佛罗伦萨人的日常家居用品到美第奇家族杰出的艺术收藏,包括奥斯曼帝国杰出人物的画像。他参观了佛罗伦萨大教堂,登上了乔托钟楼,爬上了布鲁内列斯基(Brunelleschi)设计的著名穹顶。后者是前一个世纪建成的,是当时最伟大的建筑成就之一。30然而,尽管法赫尔丁在佛罗伦萨目睹了许多奇迹,但他却从未怀疑过他自己国家文化的优越性,也从未怀疑过奥斯曼帝国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

1618年,法赫尔丁回到了他的故土。他审慎地选择了回归的时机:奥斯曼人又一次同波斯人交战,对他的回归视而不见。在法赫尔丁离开的5年内,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奥斯曼当局将他家族的统治范围压缩至黎巴嫩山南半部舒夫的德鲁兹区,德鲁兹社团分裂成多个敌对派别,这将确保不会有某个家族获得法赫尔丁曾享有的那种至高无上的地位。

很快,法赫尔丁就挫败了奥斯曼中央政府和地区竞争对手的计划。从他回归的那一刻起,这位德鲁兹王就重建了他对黎巴嫩山人民和领土的权威,旨在重建他的个人帝国,从北部的拉塔基亚港向南覆盖整个黎巴嫩高地,直到巴勒斯坦并越过约旦河。在过去,法赫尔丁通过获得奥斯曼当局的许可来确保他的所得。而这一次,他在统治疆域上的拓展对奥斯曼中央政府构成了直接挑战。他相信他的战士能够击败奥斯曼人可能部署的任何军队。在随后的5年中,法赫尔丁在对抗奥斯曼当局方面变得越来越大胆。

1623年11月,法赫尔丁的军队在昂杰尔之战中击败了来自大马士革的奥斯曼军队,俘虏了大马士革总督穆斯塔法帕夏(Mustafa Pasha)。至此,法赫尔丁的权力达到顶峰。31德鲁兹军队带着他们的囚徒大马士革总督沿着贝卡谷地追击敌人直到巴勒贝克。在军队包围巴勒贝克时,法赫尔丁接待了一个来自大马士革的要人代表团,他们就释放他们的总督前来谈判。在之后的12天内,这位德鲁兹埃米尔一直拖着谈判的进程,直到确保他的每一个领土目标都实现,才释放他的囚徒。

1629年,奥斯曼人和波斯人之间的战争结束,伊斯坦布尔再次将注意力转向黎巴嫩山叛逆的德鲁兹王,此时他已将他控制下的疆域向东延伸入叙利亚沙漠,向北延伸到安纳托利亚。1631年,法赫尔丁做出了一次傲慢的举动,拒绝一支奥斯曼军队在“他的”领土上过冬。从那时起,奥斯曼人下定决心要除去这名不顺从的封臣。

年迈的法赫尔丁也面临着来自其他群体的挑战——贝都因部落、他的宿敌的黎波里的赛义法家族以及同他竞争的德鲁兹家族。在素丹穆拉德四世(Murad IV)强有力的领导下,奥斯曼人抓住了法赫尔丁日益被孤立的时机,于1633年从大马士革派遣了一支部队去推翻这位德鲁兹领袖。也许法赫尔丁的支持者在多年不断的战斗后已疲惫不堪,又或许他们正在对他的判断力失去信心,因为他越来越肆无忌惮地违逆伊斯坦布尔的命令。当奥斯曼军队逼近时,德鲁兹的战士们拒绝了他们领袖的战斗号召,让他和他的儿子们自己去对抗奥斯曼军队。

逃亡的德鲁兹王躲在德鲁兹腹地深处舒夫的山洞里。奥斯曼将领们一路追踪,进入高地,点起火用烟把他从藏身之处逼了出来。法赫尔丁和他的儿子们被抓获,并被带到伊斯坦布尔,于1635年处决。这终结了一份非凡的事业,也消除了阿拉伯世界对奥斯曼统治的重大威胁。

在清除了法赫尔丁后,奥斯曼人乐于恢复黎巴嫩山的本地政治制度。为占据多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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