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凤凰(17)

苻坚死去的消息传到长安，慕容冲并没有感到欣喜，而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痛楚。那个曾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就这样离他而去了吗？清河公主早就走了，现在，苻坚也走了……

一种莫名的悲痛，促使慕容冲纵容鲜卑军队劫掠着长安每条街道、每座房舍，凶残斩杀阻拦的百姓，死者不可胜数。

偌大的秦宫空荡荡的，宫人逃得干干净净，只有御花园的百花盛开如昔。旧地重游，慕容冲从往昔的亡国奴才，到如今成为这座辉煌宫殿的主人，恍若一梦，冰冷的目光中一片迷茫。

当他坐在苻坚那威严的龙座里，又有某种惬意，眼中闪烁出一丝喜悦的光芒，但是这种快乐只是一瞬间。

鲜卑长老慕容桓道：“陛下，今大仇得报，苻坚亦死于新平佛寺，将士思念故国，不知陛下何时启程东归？”

听到这句话，慕容冲眼中的光芒慢慢逝去。是啊，东归，多么美丽的故事，这岂非每一个离开故土的游子最想做的事情？如果可以东归故土，那也足以慰此残生了吧。

直到此时，慕容冲才真正感受到一个人的可怕，才知道为什么母后说慕容垂是叛徒。

长安居大不易

慕容冲当然知道，他在关中浴血拼杀的时候，慕容垂在关东复国。就凭慕容垂这三个字，收复河北和辽东土地易于反掌。但慕容垂并没有称帝，称燕王。燕王和燕帝有什么区别？这里面当然有区别，一个王，一个帝，区别大着呢。慕容垂做事从来不离仁义两字，慕容冲已称帝，他又怎么能称帝呢？

可如果他真心遵奉，为什么不照旧称吴王呢？慕容冲只能苦笑，对于慕容垂来说，燕王和燕帝根本没有区别，一点也没有。只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把戏。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悲剧，慕容冲一出世就活在这场阴谋酿成的悲剧中，从中山王到大司马，直到做上皇帝。

慕容冲感到悲哀，这场阴谋就象一个幽灵，长久萦绕着慕容鲜卑家族，最终将帝国一分为二，成为慕容氏最大的悲剧。

人们感叹人才难得，而慕容家却英才辈出、将星云集。慕容家族不可战胜，这恰恰是神话破灭的原因。慕容氏的悲剧验证了一句至理名言，最大的敌人是自己人。

襁褓之中的慕容冲即被父皇慕容俊封为中山王，哥哥慕容泓封为济北王。此时慕容冲刚刚出生，慕容俊为何急着给尚未满月的小孩子封王呢？因为就在慕容冲出生前一年，燕国宫廷发生了一起巫盅案。

巫盅是一种巫术，巫术是控制大自然力量和意念移物的魔法方术。古代的人认为用意念诅咒或祈福可以灵验，常用木头或玉石刻成人物形状进行施法。巫盅案的主角，是吴王慕容垂夫人段氏。她诅咒的对象是谁呢？燕帝慕容俊。为什么要巫盅皇帝呢？因为她的丈夫是慕容俊的五弟。如果皇帝死了，她的丈夫就有可能登上帝位。

案子看起来似乎很清楚，作案动机、客观行为、违法事实俱在。可又经不起推敲，因为没有证据。

整个案情推理也出自一个女人之手，慕容俊皇后、慕容冲的母亲可足浑氏。可足浑氏没有证据指控，便将段氏和吴国典书令高弼一起下狱，严刑拷打，动用大刑逼供。

段氏志气确然，一句软话不说，两人都不承认。结果惹得可足浑后发狠，指示廷尉往死里整，折磨得不成样子。

慕容垂心痛了，暗中派人对段氏说：“人生会当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你就招了吧。”段氏义正词严地说：“我难道怕死吗？我要是自己承认巫蛊皇上，上辱祖宗，下必连累吴王你，我决不会那样做！”

结果段氏在大狱里被活活折磨而死，这件案子终因证据不足，未能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