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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卷 司马玄红颜逢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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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玄说知,大家等候不提。
却说华岳进内与二小姐商议道:“司马玄被我在吕柯面前说道另有佳婿,奚落了几句,他忿忿不服,今日又央吕柯来,要与新婿较才。我待说明就理,择了吉日,将你二人同嫁与他,完了一桩美事。但他新中探花,恃才矜美,旁若无人,莫若再叫荇烟扮作新婿,再游戏一场,使他心折,那时才不敢轻视我宰相门楣。”华小姐笑道:“才人风流韵事无所不可,但妹妹娇柔女子,虽扮男妆,亦不好与他二人相对盘桓。”华岳道:“我已言过,只一揖就分帘隔坐。”二小姐同应道:“如此方好。”华岳一面吩咐明日备酒,又吩咐前窗一席,后窗垂帘,又设一席。
到次日,华岳发帖请吕翰林、司马探花二人午刻一叙。二人闻请,到午欣然而来。华岳迎入书房,叙坐已定,司马玄便请新婿相见。
华岳道:“昨已告过,此生畏饮,兼且不耐烦剧,容杯-少伸,当令拜谒。”
须臾三人就席,酣饮多时,司马玄告止。华岳一面令人撤去,一面叫请新婿出来。不多时,许多家人、侍妾拥着一位少年书生,翩翩而来,司马玄与吕柯定睛一看,正是:
望去一泓秋水,行来两袖青烟,雪肤琼貌宛然仙。莫言花见笑,燕子也争怜。
那新婿走进书房,让吕柯、司马玄居左,只躬身一揖,也不出半言,即退入后窗帘内而坐。司马玄看见新婿风流年少,楚楚司人,将他初来诣考一片骄矜不服之气,先消了八九。暗想道:“有此佳婿,何能及我?”因目视吕柯,欲起身辞出。
华岳留下道:“既蒙光临,还要求教。”说不了,早已两副笔砚诗笺,俟候的端端正正,一副送在司马玄席前,一副送入帘内。华岳对吕翰林说道:“论起来,小婿后生小子,怎好与翰苑名公争衡文墨?但援引后进,实是词场美事,故令他-颜请教,老夫与近思亦可乐观其盛。”吕柯道:“艺苑争驱,古今盛事,老师有命于苍兄,不防捉笔。但不知还是何人命题?”
司马玄此时已心折气短,不欲作巨鹿之想,然既已到此,只得拈笔说道:“晚生过时梅蕊,焉敢与桃李争春?既承台命,勉强写意,以博一笑,也不消命题了!”因写道:
今日朝天拂御烟,昨霄归院撤金莲。
如何咫尺天台路,一片云横不许前?
后写“司马玄有感漫题索和”。写完送与华岳道:“偶尔感怀,词多过激,老太师勿罪!”
华岳看了,称赞不已。心下想道:“我一时高兴,倚着荇烟有才,指望和一妙诗压倒司马玄,谁知司马玄才高若此,却教荇烟如何又能出奇?倘和韵不佳,未免倒自取其笑。”然事已到此,无能改言。赏玩毕,只得叫人送入帘内,诗虽送入,心下只是鹘鹘突突。还未半盏茶时候,早已送出诗来,放在席上,大家相争而看。只见上写道:
河洲荇菜已无烟,又想华峰顶上莲。
玉蕊琼姿应不少,安能尽到探花前?
后写“伊无人有感漫题奉和”。
华岳看见诗意字字敲打司马,喜出望外,又不好自赞,只是捻着几根白须欣欣而笑。
吕柯初看见司马之诗满心快畅,以为定不能属和,及见了和诗,惊得哑口无言,只是点头咂嘴。
司马玄在案上看了,又拿在手中细看,竟看得呆了,如木人一般,半晌无语。
华岳见司马玄如此光景,不觉失笑道:“探花看诗沉吟,莫非嫌他诗太唐突么?”司马玄见问,方敛容答道:“晚生怎敢?”华岳道:“既不嫌唐突,为何沉吟不语?”司马玄道:
“令婿佳章词微意婉,字字中晚生之隐,读之有触,故不禁默默感伤耳!”华岳道:“原来如此!吾闻诗可以兴、可以怨,此诗既能感动探花,则此子之才亦有可观,学生不为过夸矣!”
因吩咐家人道:“新相公不耐久坐,可请便罢。”家人传语,那新人早从帘内走出一拱,竟随着许多家人、侍妾入内去了。司马玄看见少年美貌、写作半晌无语。
华岳见司马玄如此光景,不觉失笑道:“探花看诗沉吟,莫非嫌他诗太唐突么?”司马玄见问,方敛容答道:“晚生怎敢?”华岳道:“既不嫌唐突,风流,已自满心气苦,今又珠围翠绕,已为入幕之宾,更觉万分难堪,又不敢现于词色,只是痴痴默坐。
须臾换席,又送上酒来,司马玄勉强而饮,只是不欢。华岳道:“探花极高怀,今为何作此不乐之态?胸中想应有故,不妨明言。学生或可为探花解忧。”司马玄道:“事已不谐,晚生不妨直说。晚生才虽谫劣,而性笃闺轮,指望博一桃夭之子以乐关睢。故只身入京,作四海求凰之想。幸以一言之合,蒙老太师许以好逑,可谓平生之愿遂矣。不忆反侧三年,而雀巢鸠夺,能无怏怏?”华岳道:“此乃学生得罪,且不必言。
只说长安之大,岂再无一人以当探花之意?”司马玄道:“晚生实不相瞒,此事想老太师亦已风闻,晚生实曾因买花访得一才女,姓尹名荇烟,其人未见,其才实仿佛老太师闺中之秀。晚生既蒙老太师许盟,本不该他求。因想才难,自古叹之,况闺秀之才,又难之难者,恐-梅有咏,失身村野,故越礼行权,行为聘定。”华岳道:“既聘了,为何不娶?”司马玄道:“旷不可待而不待,故曰行权;娶而可待而不待,则为越礼。晚生指望春闱侥幸,先完老太师之盟,而次第及之,庶几两全。谁知变生不测,荇烟已为大力强暴负之而去,如明月芦花矣;及晚生望到而今甫能一第,而老太师又惑于闻风,以为晚生薄幸,而赤绳他系,使晚生进不能吹秦台之箫,退又不能载浣纱之伴,两美俱失,而只身如故-徨自失,非敢于大人前作不乐态也!适观伊兄佳韵,所谓‘荇无烟’‘峰顶莲’,字字实伤我心故耳!”说罢,神色凄然,几于下泪。华岳道:“探花所说聘而不娶,欲先待小女完姻,这是探花一片好心,而学生误认之罪也!学生之罪,容当再请。且说尹荇烟,探花曾知踪迹否?”司马玄道:“若大长安,朱门无限,何处去寻消问息?”华岳道:“探花虽未曾访,我学生倒替探花访得些消息在此,小女既失奉巾栉,我学生追求尹荇烟以谢过,不识探花之意以为何如?”司马玄道:“此固老太师天地之垂仁,但晚生既已两致其情,定当两全其约,得由双得,失则双失。若失一不悲,得一则喜,则前为负心,后为苟合矣!
况晚生赋命凉薄,似与婚好无缘,行将请告以归,徜徉山水,再不徒向朱门觅句矣!”
华岳听了,因对吕柯说道:“探花说‘得则双得,失则双失’,若小女不谐,并荇烟亦不复望,则是为小女一人,倒误了探花终身了。这等看起来,探花事事皆有情有义,倒是我学生多疑,有始无终了,却怎么处?近思有甚计较么?”吕柯道:“事在两难,门生亦无计较,还望老师用情!”华岳笑道:
“要我用情,除非原将小女嫁与探花方妙。”吕柯道:“如此固妙,但老师置新婿于何地?”华岳笑道:“这也不难,就将新婿改换女妆,充做荇烟,同嫁与探花,你道何如?”说罢,哈哈大笑。吕柯与司马玄听了,俱各大惊大喜道:“老太师深心妙用,游戏出入,门生辈愚蒙,何能仰测?尚望老太师明明见教!”华岳道:“要学生明说也不难,探花与近思须要开怀痛饮,饮得半酣,方好作游戏之客,谈游戏之事。若半杯不饮,愁眉相对,我学生说也无兴。”此时司马玄见说话有因,不觉神情喜发,伏席恳请道:“晚生此际寸肠如裂,虽玉液不能下咽,老太师倘有一线机缘,见教分明,则晚生愿以此身作漏可也!”华岳笑道:“既是这等,探花与近思试猜一猜,你道尹荇烟是谁人娶了?”司马玄道:“如何猜得着?”华岳道:
“就是小女娶了。”司马玄笑道:“老太师取笑!怎么令爱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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