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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喀布尔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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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后者纯属异教淫物,是大逆不道的。

城市里再次响起了音乐。有些人仍在使用老式的晶体管收音机,有些人已经换上了最新的播放工具,如今人们可以津津有味地欣赏音乐了。喀布尔电台(塔利班时期被称为“沙里亚电台”)得以恢复,又播放起了流行音乐,沉寂已久的流行歌手再次受到听众的追捧。我特别喜欢歌手迪尔·阿迦(Dil Agha)的欢快歌曲《最亲爱的喀布尔》(Kabul Jan)。在我看来,迪尔·阿迦沙哑的嗓音唱出了最深的故乡情。

走在喀布尔,耳畔还会不时传来久违的老歌。其实,人们对艾哈迈德·扎希尔等人的经典旋律一直念念不忘,他的那些歌曲卡带还是大家的必备珍藏。哪怕在塔利班时代,人们也会趁着夜深人静、门户紧闭的时候,拿出磁带,放进收音机,调低音量,慢慢回味。现在,人们总算能好好欣赏音乐了。大街上,你会看到人们戴着随身听耳机听音乐,他们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打着节拍。

这些歌曲无论新旧,几乎都是从巴基斯坦传进来的,那里的一些难民从未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在喀布尔市中心靠近河边的大巴扎旧址,可以找到另外一种乐子。161年前,英国人把大巴扎烧成了废墟。如今,这里又是一派热火朝天的买卖景象。商铺鳞次栉比,多得就像迷宫。其中,售卖录音带和录像带的生意尤为火爆,施瓦辛格的片子销量相当可观。当然,要说最受欢迎的影片,还数詹姆斯·卡梅隆的《泰坦尼克号》。其实,当时那些小摊所在的地方正是喀布尔河的河床(2002年以来的连年干旱,导致喀布尔河几近断流),因此,人们也把这里叫作“泰坦尼克市场”(如果河水涨起来,所有摊位都会没入水底)。

国家剧院(Kabul Nindari)再次开门迎客。20世纪六七十年代,剧院每逢独立日便会上演一些原创戏剧。后来,由于塔利班政权禁止人们庆祝世俗节日(哪怕是庆祝阿富汗独立),剧院变得门庭冷清。古尔·马卡依(Gul Makai)曾是这里的一位小童星,如今,人到中年的她结束流亡生活,回国担负起了复兴剧院的重任。作为主管,马卡依的一切工作都要从头开始,招聘演员,排练剧目。几年过去,剧院已经创作了十几部新剧,并完成了200多场演出。[2]一个马戏团开始在阿富汗各地巡演,深受少年儿童的喜爱。另一家剧团别出心裁,不但把莎士比亚《爱的徒劳》译作达里语,还将故事背景嫁接到了现代阿富汗,他们的创意收获了观众热烈的掌声。

亚洲基金会赞助了一个名为“阿富汗媒体与文化中心”的项目。最终,他们推出了一部名为《面纱下的阿富汗》(Afghan Unveiled)的电影。由于亚洲基金会的资助,14名年轻的阿富汗女性接受了如何使用摄像机、做记者的培训。随后,她们走南闯北,深入城市、乡村采访妇女。那部影片非常精彩,不仅因为素材本身,还与女记者们的故事相关。影片的质量自然也属上乘。唯有女性记者才能深入女性的生活世界,毕竟,无论阿富汗的风气如何开放,也没有哪个家庭会允许陌生男人进入私人空间。随着影片的问世,阿富汗人的家庭生活第一次为外人所知。而且,14名女性都是塔利班时代的过来人,都有困守家中的经历,她们甚至一度忘了家门口街角的模样。没想到,如今她们能够去赫拉特、马扎里沙里夫和霍斯特这些远方的城市,和陌生人聊天接触,了解各地同胞的生活。通过这段经历,她们都找到了自我。[3]

20世纪60年代末,阿富汗的电影业在喀布尔缓慢起步。国立的喀布尔电影公司曾经辟出专馆,保存与阿富汗相关的一切影像资料。藏品当中,只有40部电影是本土出产的(其中大部分是纪录片与短片)。内战爆发,让本就举步维艰的电影业遭遇了灭顶之灾。塔利班又遣人把展馆里的2000部电影焚毁,一切能找到的摄影器材也被捣毁。所幸展馆的工作人员在一面墙壁后藏了1000多部电影拷贝与一些设备,[4]塔利班垮台之后,它们才重见天日,仪器再次派上用场。依靠日本方面的援助资金,喀布尔电影公司重建了基础设施。像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毕业生亚马·拉希米(Rama Rahimi)这样的外籍人士,在喀布尔大学开办了一个暑期班,为40名热切的学生讲授电影课程。

这时,喀布尔电影公司的导演萨迪克·巴尔马克(Saddiq Barmaq)也在筹备拍摄电影《奥萨马》(Osama)。这可不是一部讲述奥萨马·本·拉登生平的影片,主人公是一位年轻女性,她乔装改名,以一个叫“奥萨马”的男子身份生活在残酷的塔利班时代。后来,她的身份惨遭揭穿,并被一个毛拉强占为己有。影片在国际电影节上赢得了广泛赞誉并获奖,为其他电影的制作铺平了道路。比如霍拉斯·山萨布(Horace Shansab)的《佐雷哈的秘密》(Zoleikha),完全是在阿富汗拍摄完成的,这部影片在世界多地的电影节上广受好评。

巴米扬大佛已被塔利班摧毁。现在,喀布尔大学的几名教授提议,重建其中的一座佛像,保持另一尊佛像的现状,以作为这场文化劫难的庄重纪念。这项提议引发了不少争议。正当阿富汗国内议论纷纷的时候,旅法阿富汗考古学家泽马利亚莱·塔尔齐(Zemaryalai Tarzi)宣布,巴米扬山谷的某处洞穴中有一尊更大的卧佛。他的结论是基于对古代旅行者文献的研究,研究表明,卧佛比最大的立佛还要大三倍。此后的每年夏天,塔尔齐都会带领团队前往巴米扬寻找卧佛(他们最近搁置了这项工作,因为当地局势仍不太平,某些野蛮之徒倘若得知佛像的所在地,巴米扬会再次迎来一场悲剧)。

喀布尔博物馆本身就充满了故事。1978年,它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的小型博物院,收藏了大量犍陀罗时代的艺术品。那个年代,佛教与希腊美学互相融合,形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希腊式佛教艺术。人民民主党执政时期,一些干部伙同苏联人从博物馆盗取文物,拿到国际黑市交易。内战期间,博物馆的建筑又遭到战火的摧残。20世纪90年代末期,塔利班分子闯进博物馆,剩余的文物悉数被毁。如今,博物馆工作人员将文物残片放在基座上展览,并在一旁配上文物损毁前的照片,博物馆成了塔利班文化野蛮的证明。

幸运的是,2004年4月,博物馆馆长奥马拉·马苏迪对外披露,15年前,他和同事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他们在一个秘密的地下室里藏了2000多件博物馆中最珍贵的文物。地下室被打开的那一刻,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考古学者前来参观,还进行了电视转播,就像发现图坦卡蒙法老的陵墓一样。这批令人叹为观止的文物中,后来有数百件作为“阿富汗黄金”(The Gold of Afghanistan)特展在世界各地巡回展出。

这些文物大多是金银制品,并镶嵌有宝石、半宝石,极具魅力。如此重大的发现,已经足够令人振奋,但实际的意义还远不止这些,文物的背后还有一个伟大的文明。从公元前2200年到公元100年间,阿富汗及其周边地区的人们在生产精致的金银碗和烧瓶。同一时间,正处于最后一批法老统治下的埃及正在建造金字塔,阿卡德的萨尔贡大帝正在打造第一个美索不达米亚帝国。始建于公元前300年的巴克特里亚王国的阿伊哈努姆(Al Khanum)经过考古人的发掘,出土了大量希腊文物,如青铜大力神像,以及一块描绘自然女神西布莉乘坐波斯战车的银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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