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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寒风,不顾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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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坠;漩涡,一个漩涡套一个漩涡。我用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尽力抵御着后面咒骂我们下得太慢的人群。“喂,让开点!上一边搂着去,不害臊!”要想躲开这势不可当的人群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加长我们的步伐,把脚伸向空中,腾空而起……喏,我也觉得悬在空中了……
也许这篇故事才是架在空中的桥梁。故事在展开过程中不断描写各种各样的消息、感觉和心绪,为各种事件(众人的也好、个人的也好)制造一种背景并在这个背景上开拓出一条人生道路,尽管还有许多历史情况与地理情况尚未交待清楚。我在这座空中桥梁上拥挤前进,不愿意往下看;而女主人公呢,只要我不把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拖下铁桥,让她的脚站在滨江路的路面上,她则老是被人群挤得悬于空中。
她终于镇定下来了,昂着头骄傲地望着前方,并迈着迅速的步伐坚定地向前走,走向磨坊街;我吃力地跟在她后面。
这篇故事也应该尽力跟上我们,应该想方设法逐句记录下我们关于深渊的对话。铁桥虽然走完了,但这篇故事架在空中的桥梁并未走完,因为故事中的每个词语都建立在空洞之上。
“您好了吗?”我问她。
“没什么。我常常头晕,每次都是意想不到地发作,有时没有什么危险也发作……高呀,矮呀,没有什么关系……夜晚我望着星空,想到星星离我们多么遥远时……或者白天……比如我仰面躺在这里时,我都会感到头晕……”她用手指了指空中飞驰而过的乌云。她讲头晕就像讲述吸引着她的某种诱惑似的。
她一句感激我的话也没说,我感到有点失望。我说:“这个地方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适合躺着观察天空。请您相信我的话,我懂得这种事。”
我们谈话,一人说完另一位尚未开口时,这中间存在一段间歇,如同这座铁桥两级台阶之间存在空隙一样。
“您懂得如何观察天空?您怎么懂得?是天文学家?”
“不,我从事的是另一种观察。”我指了指我的军装领口上佩戴的炮兵领章。“打炮的时候观察炮弹飞行。”
她把目光从我的领章上移到肩上,可是我没佩戴肩章,然后又移向缝在我袖口上的不太明显的袖章上。“中尉,您是从前线下来的?”
“我叫阿列克斯·晋诺贝尔,”我自我介绍说,“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被称为中尉。我们团里已经取消了军衔,不过现在的命令老是变来变去的。现在我是个袖口上带两条杠的军人,只能这么讲。”
“我叫伊琳娜·皮佩林,革命前也叫伊琳娜·皮佩林,将来叫什么不知道。我是搞印花布图案设计的,现在布匹短缺,只好在空气中搞设计。”
“革命以来,有些人变得认不出来了,有些人则和原来一样。这说明他们早已做好准备迎接新时代了,对吗?”
她不置可否。
我又补充说道:“其他人则顽固不化,拒绝改变自己。您属于哪种人?”
“我……请您先告诉我,您变了多少?”
“不多。我觉得我保存了过去的某些荣誉感,比如搀扶即将跌倒的妇女呀,尽管现在没人会说声谢谢。”
“我们大家,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有生病的时候,不能说,中尉,我将来就没有机会报答您刚才的行动。”她的声音有些严厉,几乎有点生气。
我们的对话到此可以结束了,它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使读者暂时忘掉了城市的悲惨景象。现在军用运输车开过来了,穿过广场,穿过这篇书页,把我与伊琳娜隔开了,或者说在商店门前排队的妇女,在大街上游行的工人队伍,把我们隔开了。伊琳娜走远了,她那顶插着玫瑰花的圆帽尚在头戴灰帽子、钢盔或头巾的人流中飘荡;我目送着她,但她并不回头望望我。
后面几段讲的是前线上的炮击与溃败,临时委员会内各政党的分裂与统一,充满了一些将军和议员的名字,并夹杂着一些有关天气的消息,如暴风雪、降霜、阴云、大风降温,等等。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衬托我的各种心情:我时而愉快地投身到各种事件的浪潮中去,时而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思考某种令人烦恼的问题,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把自己伪装起来、隐蔽起来,如同市内到处用沙袋垒起掩体(这座城市似乎在准备巷战)与鹿砦一样(每天夜晚各种派别的人都往鹿砦上贴标语口号,但由于雨水和纸、墨质量低劣,这些标语口号很快就变得辨认不清了)。
每当我经过重工业委员会大楼前时,我都自言自语地说:“我要进去找我的朋友瓦列里安诺。”从我来到这座城市那天起,我就这么说,他在这座城市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每次都因某种当务之急而推迟了,大家都说,我这个现役军人好像非常自由:我的工作是什么?不十分明确,常常到参谋部的各个部门去走动,很少待在兵营里,好像我不属于任何部队的编制,也不坐在任何办公桌上。
瓦列里安诺不一样,他老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我进楼里去找他那天,看见他坐在那里,但并未处理什么公事,而是在擦左轮手枪。看见我走过去,他冷笑一下说道:“好啊,你也来和我们一起钻圈套了。”
“也许我是来让别人钻圈套呢。”我回答说。
“圈套都是连环的,一个套一个啊。”他似乎在警告我,叫我当心。
重工业委员会占用的大楼原是一位发战争财的富豪的住宅,革命时被征用了。这里的家具阔绰而俗气,现在又增添了一些官僚机关常见的死气沉沉的摆设;瓦列里安诺办公室里到处都是中国式闺房中的摆设,如画有龙的图案的花瓶、雕漆首饰盒和一组屏风。
“你想把谁关进这间绣楼里去呢?一位东方的王后?”
屏风后面走出一位短发女郎,上穿灰色绸衫,下穿乳白色裤子。
“男人的梦幻不会因为革命而改变,”她开口说道。她那挑衅似的连损带挖苦的声音与语调,使我认出她就是我在铁桥上碰上的那位女子。
“你看,隔墙有耳吧,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人窃听……”瓦列里安诺微笑着对我说。
“伊琳娜·皮佩林,革命并不反对梦幻哪。”我对她说。
“革命同样也不会使我们摆脱噩梦。”她反驳道。
瓦列里安诺插话说:“我还不知道你们已经认识呢。”
“我们是在一次梦境中相遇的,”我说,“那时我们正从一座桥梁上跌落下去。”
她却说道:“不对,我们是各做各的梦。”
“嘿,也有人醒来时待在这种安全的地方,不会感到头晕吧。”我接着说。
“晕眩到处都会发生,”她接过瓦列里安诺刚刚装好的枪,并把它抽出来,再把眼睛凑近枪管好像要看看枪是否擦拭干净;然后甩出转轮,往弹孔中安放一粒子弹,并打开击锤,把枪对准自己眼睛转动转轮。“这枪管倒像个无底洞,能听见虚无向你发出的召唤,引诱你跳下去,跳进那向你召唤的黑暗之中……”
“喂,别拿枪开玩笑!”我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可是她把手枪对准我。
“为什么?”她说,“为什么我们妇女不能拿枪,而你们男人可以拿枪呢?真正的革命只有当妇女拿起枪时才会发生。”
“让男人们都赤手空拳?同志,你觉得那样合适吗?妇女们武装起来干什么呢?”
“取代你们的位置,让你们在下边,我们在上边。让你们也尝尝做个妇女是什么滋味。快,站到那边去,站到你的朋友身边去。”她命令道,一直用枪指着我。
“伊琳娜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瓦列里安诺告诫我说,“违拗她不会有好处。”
“那你?……”我望着瓦列里安诺问道,希望他出来干预一下,以结束这场玩笑。
瓦列里安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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