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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报章社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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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我也不是到这儿来找乐子的。”浑身五彩缤纷的家伙夸张地点点头,随后朝女招待打了个响指。“给我来一杯他喝的东西。”他尖着嗓子说道。
  弗兰克闷声叹了口气,朝那群年轻男女看去。他们全都显得干净利索,头发剪得很短,可那副整洁的外表却让人感到压抑不快: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打耳孔、刺纹身、留辫子或是烙疤痕。这让弗兰克想起了以前在某个地方经历过的某件烦心事,不过在人类聚居的各个星球世界巡游了三十多年后,他早已经历够了烦心事,所以具体是什么事情,他的记忆已模糊不清。这些姑娘小伙儿看上去健壮得令人难以置信,人人都脸色红润,长时间在户外活动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面色。他们大概是德累斯顿的学生,世袭管理家族的孩子,刚刚完成高等义务制学业,马上就要进入政府官僚机构,趁这个空当出来享受由国家出资的就业前漫游旅行。他们全都穿着灰色套衫和棕色的肥腿裤,似乎这身打扮就是他们的制服,不过也可能这几个年轻人只是来自一个所有屈服于时尚的受害者都被赶尽杀绝的星球。但不管怎样,他们彼此之间的打扮还是稍有不同,而这就说明,他们其实只是追求衣着统一,并非受制于死板的制服。弗兰克转回目光,看着满身高科技色彩的家伙。“这是极品原桶酒,劲头很大。”他提醒对方,心中纳闷自己为什么又要搭话。
  “好啊。”那家伙先闻了闻酒香,然后一口吞下半杯,“哇,哈!我还得再要一杯。你管这玩意儿叫什么?”
  “瑞伊朗姆酒。”弗兰克厌烦地说,“这是陈年酒,贵得要命,从老地球直接进口来的。等到明天早晨,你就该后悔喝这么多了。哦不,应该说等到晚上。不过,也可能等你该付账时就该后悔了。”
  “是么?”这位好似颜料厂大爆炸似的人物端起杯子,在手中把玩片刻,然后把剩下的酒灌进了喉咙,“哇呜。正合我的胃口。多谢介绍。我敢说,我们会发展出一段长久而且成功的友谊。哦,我的意思是,我和这酒。”
  “好啊,只要你不在酒醒后因为宿醉而责怪我就行。”弗兰克抿了一口酒,扫视着酒吧,但除了那帮克隆人一般的德国游民之外,这里似乎再没有别人能为他解围。
  “那么,你要去哪儿,老兄?”那家伙问道,女招待又把第二杯酒放到他面前。
  “七角星系,只算是下一站。”弗兰克明白自己已经躲不过这场谈话,于是干脆投降。“接着可能要去新德累斯顿,然后是维也纳。我听说他们接收了一些来自莫斯科的难民。你知道这类事情吗?看来我得跳过新和平星系了。”他耸了耸肩膀。“等到这条船走了一整圈又回到新德累斯顿时,我会再次上船,返回七角和地球,但也可能会根据新的工作安排再去别处。”
  “啊,是这样。”这个五短身材的家伙皱起面孔,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这么说,你是个记者?”
  “不,我是个战争博客撰稿人。”弗兰克实话实说,不知自己是该觉得懊恼还是满意,“你呢?”
  “我是个丑角演员,艺名叫‘斯文加利’。只不过现在我下班了,如果你想让我讲个笑话,我就得先问清楚,看看你的文化背景是不是允许我开这种玩笑。”
  “嗯。”弗兰克凝神观察着这个小个子男人。在他脑海中的某个地方,好像有个齿轮传动系统开始转动,然后咔哒一声锁定了位置。他喝了一大口朗姆酒,让酒液在嘴里打转,随后一口咽下。“是这样。那么,真正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哦,我不是要专门记录这种事,只是随便聊聊——现在我也下班了。”
  “咱俩还真能谈到一块儿。”斯文加利毫无幽默感地咧嘴一笑,“丑角演员可不是什么有趣的工作,至少重复演出六千次以后是这样。我连自己的真名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一直在这个该死的星系里四处表演,就为了哄傻瓜们开心,而那帮蠢货都住在粪坑一样的破地方,把我能编出来的所有胡言乱语都记在心里。我不给那些没住在粪坑里的人表演,因为总有一天我正式退休,只打算搬到一个不太算粪坑的地方去住。”
  “哦。这么说,你为白星公司工作?”
  “对,但严格遵守合同。我可不是产业奴隶。”
  “哦。那么,丑角演员在班轮飞船上需要应付很多演出吗?”
  斯文加利又啜了一口朗姆酒,这才用无聊又单调的语气开了腔:“白星公司班轮‘罗曼诺夫号’上有两千三百一十八名乘客、六百四十二名乘务人员,还有七十六名轮机和飞行控制人员。十一天后,我们将到达下一个停靠港,那时全船人数可能会增加一名——其实预计应该有两名新生儿,但根据保险公司的统计数据,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这次航程中至少要有一人死亡,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死人。另外,这里还有船上人员的各种亲属及随从,共计三十一人。现在,全船上上下下各色人等大多数都处于由抗衰老术延长的成人期,但在所有人当中,有一百一十八人患有青春期前恐惧症,因对成人期过分担心而不胜其苦——他们大多数都是独生子女,或者兄弟姐妹的年龄至少要比自己大二十岁,所以就跟娇生惯养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总得有人哄这帮低能活宝开心,而他们远比真正的成年人更难伺候:廉价的被动式交互游戏可满足不了他们。说实在的——”斯文加利举起杯子朝女招待眨眨眼,“单单应付他们就让我筋疲力尽。可是,我还得应付那些所谓真正的成年人呢。”
  弗兰克放下杯子。“对了,活报剧。”他说道,“我老是收到垃圾请柬,让我去看什么该死的表演。是不是你搞的?”
  斯文加利显得有点不安。“这可不能怪我。”他说道,“这是公司正式的官方娱乐政策。乘客的思乡病是个能捞钱的大市场,公司要从中尽量榨取最多的利润。想想你自己吧,你是个商务旅行者,可以在旅程中富有成效地利用自己的时间,可你是个特例,并不符合普遍规律,大多数旅行者都无聊得要命,而且没办法改变现状。人们之所以旅行,就为了前往某个目的地,仅此而已。所以说,他们如果能安安稳稳地睡在货仓的透明单人舱里,为什么还要住进昂贵的特等舱,终日无所事事,无聊地熬上好几个星期?住统舱的人被催眠后就是睡觉,不会消耗多少氧气,不会感到无聊,也不会在旅途中买昂贵的饭菜或是花钱找乐子。所以如果公司想从乘客身上榨取最大限度的油水,就只能利用娱乐消遣和新奇玩意儿挣钱。你注意到了吗?这艘船上的娱乐总监比轮机长的级别还要高。还有,公司制定了一个非正式收入的增加目标,要从每位醒着的乘客身上捞回百分之五十的空舱和膳食损失费。”他狡黠地朝弗兰克再次斟上朗姆酒的杯子点点头。“现在的事情都没准儿,说不定我就是个负责保障公司收入的小头头,而我的酒杯里其实是白开水。我来这儿就是要哄你在酒吧里喝个够,直到你出溜到桌子底下,为白星公司的收支账增添更大的荣耀。”
  “鬼才信你。”弗兰克说道。三杯劲头刚猛的原桶朗姆酒,再加上分辨胡言乱语的高超本领,让他自信得近乎专断,“你是个他妈的无政府主义者,你喝的下一杯由我买单,明白吗?”
  “噢。”斯文加利叹了口气,“你这是在对我的诚实妄加揣测,而我认识你才五分钟,不过我还是要表示感谢,发自我充满痛苦的肺腑。你是个什么样的博客撰稿人,能随便请人喝这么贵的酒?”
  “我是个只想喝得烂醉的博客写手,还得有人陪我一起喝。我写一些最他妈强硬的社论,搜罗让人吃不消的新闻题材。我们所到之处,政客们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我老妈总对我说,自己一个人闷头喝酒最要不得,所以我就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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