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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新贵惹秋风一场没趣 寒儒辞乡馆百事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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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自又不同,不必细说。到殿试殿了三甲,是知县行头。在北京张盖坐轿,每日赴观政衙门,欢欢喜喜在京候选不题。正是:一朝平步上青云,几个全身娱白首。
却说徐鹏子受莫推官箝制,不许他开口,革了前程,受了刑罚,发下重监里,勒他偿春樱的命。在他檐下,敢不低头?
只有浑家王氏,典衣卖钗,日日送饭与他吃。这莫推官又是有作为的,谁敢在别处伸冤?只得隐忍待毙。整整坐了三年监,直等莫推官升任去了,才寄信与王氏,叫他卖了住房,托个大分上救他出来。王氏连忙写了个此房出卖的帖儿贴了。恰好本地一个乡官,新推北直巡抚,那新任的推官,是他门生。王氏托人将情款与他说了,那乡官道:“既有房屋,不消转卖。我目下正要买屋与相公们看书,就叫牙人合了价钱与我,我去说这情面,包管你手到病除。”
王氏老大欢喜,只得自家搬到后门一间余屋住了,将房契送与那乡官。乡官即时发书与推官,推官原看得这宗案卷是个没-侨的,领了分上,轻轻的把徐鹏子放了出来。正是:仲尼旅人,文王明夷。
数过时可,药到病移。
徐鹏子出监来,与王氏抱头痛哭一常徐鹏子道:“这丫头不知走到甚所在去,陷我受这几年苦。又不知前生前世与老莫甚么冤家,帮他父母说话,勒要偿命。若不是升任的快,我终久被他磨贬死了。”王氏道:“如今世界,讲不得道理,你只好收伏你的尊性,挨过日子罢了。”
却说徐鹏子革了前程,毫无生事,却革不退他腹中本领,只得与浑家商量,谋一堂蒙馆度日。即与一个邻老计议,那邻老道:“如今新例不同。邀定学生,就要先生备个东,去请那些主人来批关方妥。我替你一面邀,你却一面备东道之资。”
鹏子道:“这也说得是。”随与王氏商量,脱了王氏身上一件青布褂,当了二钱银子,买了些酒果之类,央烦邻老去邀众人。
果然一邀也有十七八位主人来了。
只见他:卖菜的短褂随腰,挑担的破肩连顶。种田的两只泥脚未曾干,算命的一部揸须连口臭。行医的不分苍术生陈,说媒的开口东张西李。做烧卖的浑身米屑,当厨役的遍体油飞。充皂隶的高步上坐,做里长的尖帽青衣。一个腰弯齐吆喝,两邻老道:“如今新例不同。邀定学生,就要先生备个东,去请那些主人来批关方妥。我替你一面邀,你却一面备东道之资。”
鹏子道:“这也说得是。”随与王氏商量,脱了王氏身上一件青布褂,当了二钱银子,买了些酒果之类,央烦邻老去邀众人。
果然一邀也有十七八位主人来了。
只见他:卖菜的短褂随腰,头板凳各高低。
这几位主人吃了酒果,就批了关。共有十七、八个学生,束-只得十二两,轮流供饭,择期开馆。那日只见也有十一二个大小长短的学生来,又央那邻老去邀那不曾来的学生。回来说道这个供不起饭,那个怕无束。这个推说学生害病,那个道学生小,路远难行。算来只有七八两银子的束。鹏子也无可奈何,只得将就坐下。怎见得:这边教“天地玄黄”,那边问“赵钱孙李”。“上大人”、先赔去红土一包,抄杂字、哭不见白纸半页。
轮流供饭,上餐萝卜下餐葱;略动竹批,叫了爹娘又叫舅。正是傀儡台上老法郎,喊破喉咙没汤水。
徐鹏子教了两个月,叫支些束-与师母买米,大家一齐推说等麦上送来。及至到麦期,又去催促,这家送些麦粉来的,那家送些瓜菜来的,都是准算学钱,七凑八补也讨得烂低钱三四千文。刚到六月上,学生又去了大半,说是天时干旱,自家没饭吃,那里还有钱请先生。徐鹏子守定四五个泥孩子大小的学生,济得甚事?只得索性辞了。徐鹏子自失馆之后,光景越发不堪。
冷饭稀羹,有一顿来没一顿;破巾穿履,有半边时少半边。
面上老皮,肿起堆三寸之厚;手中搔爪,灰飞上一尺之高。对人前少言寡语,顾自影短叹长吁。谁说他是饱学秀才,当年做过了风流公子?
那徐鹏子在落魄之时,毫没个人-采他。那日正落落莫莫,一个人在街上走,只见一个人走来道:“徐先生那里来?”鹏子认得他是卫里的识字,前日也有个儿子从他教书的。鹏子道:“无事闲步。”那识字道:“散馆之后,也曾寻些事路未?
“鹏子道:”不曾哩。“识字道:”有个远馆,不知你肯去否?
“鹏子道:”有馆就妙,还论甚么远近?“识字道:”既肯远行,即与你说。本卫里指挥解粮进京,要寻个幕宾。但他这衙门,没甚事体,也不要十分好学问的,略得通文理,记得帐的,请一个去,每年俸金三十两,先付一半,余者到地头找完。先生肯行,包你一箭上垛。“鹏子道:”这等极妙,烦你作成,照例奉谢。“那人道:”我去就来回话。“原来这卫官一向也闻徐鹏子大名,今日荐他有个不喜的?随差人请去面会,就送了一半俸金,与他带回。次日仍接他吃酒。约会日期上船。徐鹏子欢喜不迭,随将三两谢那识字,自家置了两件布衣服,余者尽付浑家家中度日,他竟跟上船,大吹大擂开船去了。正是:寒窗未了三年债,朱户坚酬一饭恩。
徐鹏子自上了粮船,这几日衣食才充足些。船上无事,心下想道:“这解粮官有职事去,无职事来。我同他到了北京,转来可以不消用我的。到那里看,有机缘央人荐到个大老幕中,作个西宾,岂不快活?再不然我浙江乡亲甚多,就替他当该效劳,也过了日子,还愁甚么?”想的越快活起来。
不上月余,粮船到了临清。那临清是个大马头,少不得烧些神福。那运官赏赐旗甲们酒肉,大家豪呼畅饮,都用多了一杯。不期醉了的人,忘记吹灯,灯火直烧了船篷,还不晓得。
直等他火势大作,——的前后拈着,才惊醒起要大家吆喝,声震末地。那徐鹏子从睡梦中惊醒,看见火势及身,连忙跳将起来,抓了几件衣服,直条条走到岸上,穿着起来。只见火借风威,越发大了。
不是赤壁鏖兵,岂是河龙烧锁。
波心上下通红,疑是燃犀照鬼。
徐鹏子在岸上,只是捶胸顿足而已。况粮船又重滞,急切不能开动,只救得人上岸就勾了,还想去捞救那米?到得次日,那运官递了失呈,地方官就拘了他候旨。此时连运官不能自赡,焉能顾徐鹏子?鹏子身上分文也无,怎能度日?闯来闯去,闯到一个东岳庙里,看那讨写疏头的极多,他想道:“这宗生意,我到做得。”就来对庙里道士道:“远方落难之人,无可栖身。
意欲到老师处租一张桌儿,代写疏头,撰几文度日。不知肯行方便否?“道士道:”这有何不可?只要你写得清楚,一日也有百十文日进哩。“鹏子就借了道士一张桌儿,安放笔砚,就有人拿疏来写。那日也撰了几十文钱。正是:不同乞食甘胯下,还似吹箫隐市中。
他是读书之人,字儿写得清正。有人祈祷其事的,对他说,他就添些文法,替他安在疏中,是以人皆欢喜他写。就是庙中道士有甚么疏文烦他做,他一挥而就,词韵铿锵,因此上颇不寂寞。但那庙中生意,靠不得作主,有的日写也写不及,没有的日却袖手空坐。这鹏子到空坐那日,闲得好不耐烦。道士道:“这个生意做不得常住的。我看你字学颇深,我有一条道路引荐你,你肯去否?”鹏子道:“甚样道路?”道士道:“本地一个大乡宦是我的施主护法,姓卢,现任翰林院詹事府。两年前曾对我说,他大相公书房内要一个通文理写字的,再寻不着恁个人回复他。六两银子一年,要长远肯在他家,便没银子,就把丫头招他。”鹏子道:“恁样说莫不是替他做管家?”道士想了一想道:“就不做管家,比管家也高不多。”鹏子道:“这个成不得。管家要跪拜人,我从来不曾跪拜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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