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第七十七卷 卢太学诗酒傲公侯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页

计较,暂请到监里去坐一坐!”卢-倒走上三四步,横挺身子说道:
“就到监里去坐也不妨,只要说个明白:我得何罪,昏夜差人抄没?”知县道:“你强占良人妻女不遂,打死钮成,这罪也不小。”卢-闻言,微微笑道:“我只道有甚天大事情,原来为钮成之事!据你说,止不过要偿他命罢了,何须大惊小怪?
那钮成原系我家佣奴,与家人卢才口角而死,却与我无干。即使是我打死,亦无应死之律。若必欲借彼证此,横加无影之罪,以雪私怨,我卢-不难屈承,只怕公论难泯。”汪知县大怒道:“你打死平人,昭然耳目;却冒认为奴,污蔑问官,抗拒不跪。公堂之上,尚敢如此狂妄,平日豪横,不问可知矣。
今且勿论人命真假,只抗逆父母官,该得何罪!”喝教:“拿下去打!”众公差齐声答应,赶向前,一把揪翻。卢-叫道:
“士可杀而不可辱!我卢-堂堂汉子,何惜一死。你快快请详,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决不受笞杖之辱!”众公差那里由他做主,按倒在地,打了三十。知县喝教“住了”,并家人齐发下狱中监禁。钮成尸首着地方买棺盛殓,发至官坛候验。钮文、金氏,干证人等,召保听审。
卢-打得血肉淋漓,两个家人扶着,仰天大笑,走出仪门。这边朋友辈上前迎问道:“为甚事就到杖责?”卢-道:
“并无别事。汪知县公报私仇,借家人卢才的假人命,装在我名下,要加个小小死罪。”众友惊骇道:“有此等奇冤!弟辈已相约,明日拉阖县乡绅孝廉与县公讲明,料县公难灭公论,自然开释。”卢-道:“不消兄等费心,但凭他怎地摆布罢了。
只有一件紧事:烦到家中说一声,教把酒多送几-到狱中来。”
众友道:“如今酒也该少饮。”卢-笑道:“人生贵适意,贫富荣辱,俱身外之事,于我何有?难道因他要害我,就不饮酒!”
正在说话,一个狱卒推着背道:“快进狱去!有话另日再说!”
那狱卒不是别人,叫做蔡贤,也是汪知县得用之人。卢-睁起眼喝道:“-!可恶!我自说话,与你何干?”蔡贤也焦躁道:“呵呀!你如今是在官人犯!就不进去,便怎么?”蔡贤还要回话,有几个老成的,将他推开,做好做歹,劝卢-进了监门。众友也各自回去。卢-家人自归家回复主母,不在话下。
原来卢-出衙门时,谭遵紧随在后,察访这些说话,一句句听得明白,进衙报与知县。知县到次早,只说有病,不出堂理事。众乡绅来时,门上人连帖也不受。至午后忽地升堂,唤齐金氏一干人犯,并仵作人等,监中吊出卢-主仆,径去检验钮成尸首。那仵作人已知县主之意,轻伤尽报做重伤。
地邻也理会得知县要与卢-作对,齐咬定卢-打死。知县又哄卢-将出钮成佣工文券,只说做假的,尽皆扯碎。严刑拷逼,问成死罪,又加二十大板,长枷手-,下在死囚牢里。家人们一概三十,满徒三年,召保听候发落。金氏、钮文、干证人等,发回宁家。尸棺俟详转定夺。将招由叠成文案,并卢-抗逆不跪等情,细细开载在内,备文申报上司。虽众乡绅力为申理,知县执意不从。有诗为证:
县令从来可破家,冶长无罪亦堪嗟。
福堂今日容高士,名圃无人理百花。
且说卢-本是贵介之人,生下一个脓窠疮儿就要请医家调治的,如何经得这等刑杖?到得狱中,昏迷不醒。幸喜合监的人知他是个有钱主儿,奉承不暇,流水把膏药、末药送来,家中娘子又请太医来调治。外修内补,不够一月,平服如旧。那些亲友络绎不绝,到监中候问。狱卒人等,已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由他们直进直出,并无拦阻。内中单有蔡贤是知县心腹,如飞禀知县主,-地到监点闸,搜出五六人来,却都是有名望的举人秀才,不好将他难为,叫人送出狱门,又把卢-打上二十,四五个狱卒一概重责。那狱卒们明知是蔡贤的缘故,咬牙切齿。因是县主得用之人,谁敢与他计较?
那卢-平日受用的高堂大厦,锦衣玉食,眼内见的是竹木花卉,耳内闻的是笙箫细乐,到了晚间,娇姬美妾,倚翠偎红:似神仙般散诞的人。如今坐于狱中,住的却是钻头不进、半塌不倒的房子;眼前见的无非死犯重囚,语言嘈杂,面目凶顽,分明一班妖魔鬼怪;耳中闻的不过是脚镣手铐铁链之声,到了晚间提铃喝号,击柝鸣锣,唱那歌儿,何等凄惨!
他虽是豪迈之人,见了这般景象,也未免睹物伤情,恨不得胁下倾刻生出两个翅膀,飞出狱中;又恨不得提把板斧劈开狱门,连众犯也都放走。一念转着受辱光景,毛发倒竖,恨道:“我卢-做了一世好汉,却送在这个恶贼手里!如今陷于此间,怎能够出头日子!总然挣得出去,亦有何颜见人?要这性命何用,不如寻个自尽,倒得干净。”又想道:“不可,不可。昔日成汤、文王有夏台、-里之囚,孙膑、司马迁有刖足、腐刑之辱,这几个都是圣贤,尚忍辱待时,我卢-岂可不短见?”却又想道:“我卢-相知满天下,身列缙绅者也不少,难道急难中就坐观成败?还是他们不晓得我受此奇冤?须索写书去通知,教他们到上司处挽回。”遂写若干书启,差家人分头投递。
那些相知也有现任,也有林下,见了书札,无不骇然。也有直达汪知县要他宽罪的,也有托上司开招的。那些上司官,一来也晓得卢-是当今才子,有心开释,都把招详驳下县里;
回书中又露个题目,教卢-家属前去告状,转批别衙门开招出罪。卢-得了此信,心中暗喜,即叫家人往各上司诉冤。果然都批发本府理刑勘问。理刑官已先有人致意,本是书札比别处更多。那汪知县几日间连接数十封书札,都是与卢-求解的。正在踌躇,忽见各上司招详,又多驳转。过了几日,理刑厅又行牌到县,吊卷提人。已明知上司有开招放他之意,心下老大惊惧,想道:“这厮果然神通广大,身子坐在狱中,怎么各处关节已是布置到了?若此番脱漏出去,如何饶得我过?
一不做,二不休,若不斩草除根,必有后患。”当晚差谭遵下狱,叫狱卒蔡贤,将卢-投了病状,今夜拿到隐僻之处,结果他性命。可怜满腹文章,到此冤沈狱底!正是:
英雄常抱千年恨,风木寒烟空断魂。
话分两头。却说浚县有个巡捕县丞,姓董名绅,贡士出身,任事强干,用法平恕;见汪知县将卢-屈陷大辟,十分不平。只因官卑职小,不好开口。每下狱查点,便与卢-谈论,两下遂成相知。那晚恰好也进监巡视,不见了卢。问众狱卒时,都不肯说。恼动性子,一片声喝打,方才低低说:
“太爷差谭令史来讨气绝,已拿向后边去了。”董县丞大惊道:
“太爷乃一县父母,那有此事!必是你们这些奴才索诈不遂,故此谋他性命。快引我去寻来!”众狱卒不敢违逆,直引至后边一条夹道中,劈面撞着谭遵、蔡贤,喝教:“拿住!”上前观看,只见卢-仰卧地上,鞭打得遍身青紫,手足尽皆绑缚,面上压个土囊。董县丞叫左右提起土囊,高声叫唤,也是卢-命不该绝,渐渐苏醒。与他解去绳索,扶至房中,寻些热汤吃了,方能说话,乃将谭遵指挥蔡贤打骂谋害情由说出。董县丞安慰一番,叫人服侍他睡下,然后带谭遵二人到了厅上。
思想:“这事虽出自县主之意,料今败露,也不敢承认。欲要拷问谭遵,又想他是县主心腹,只道我不存体面,反为不美。”
单唤过蔡贤,要他招承与谭遒索诈不遂,同谋卢-性命。那蔡贤初时只推县主所遣,不肯招承。董县丞大怒,喝教:“夹起来!”那众狱卒因蔡贤向日报县主来查监,打了板子,心中怀恨,寻过一副极短极紧的夹棍。才套上去,就喊叫起来,连称愿招。董县丞即便叫“住了”。众狱座恨着前日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