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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卷 贾娉娉再生缔前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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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歌弦。苏小宅边桃李,坡公堤上人烟。绮窗罗幕锁婵娟,咫尺远如天。红娘不寄张生信,西厢事,只恐虚传,怎及青铜明镜,铸来便得团圆!
不说魏郎思想贾云华。且说贾云华进到内室,好生牵挂魏郎,便叫丫鬟朱樱道:“你去看魏家哥哥可曾睡否?”朱樱出来看了回复道:“魏家哥哥题首诗在壁上,我隔窗看不出,明日起早待他不曾出房,将诗抄来与小姐看看是何等样诗句。”
看官,你道朱樱怎生晓得,原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樱日日服侍小姐,绣床之暇,读书识字,此窍颇通。次日果然起早,将此词抄与小姐看。小姐看了暗笑,便取了双鸾霞笺一幅,磨得墨浓,蘸笔饱,也和一首付与朱樱。朱樱将来送来与魏郎道:“小姐致意哥哥,有书奉达。”魏郎拆开来一看,也是一首《风入松》词道:
三人家在汉江边,才貌及春妍。天教吩咐风流态,好才调,会管能弦。文采胸中星斗,词章笔底云烟。蓝田新种璧娟娟,日暖绚晴天。广寒宫阙应须到,《霓赏曲》,一笑亲传。好向嫦娥借问,冰轮怎不教圆?
魏郎看了,笑得眼睛没缝,方知边孺人之称赞一字非虚。
见他赋情深厚,不忍释手,遂珍藏于书笈之中,再三作谢,朱樱自去。
朱樱方才转身,夫人着宜童来请到中堂道:“郎君奉尊堂之命,远来游学,不可蹉跎时日。此处有个何先生,乃大有学问之人,门下学生相从者甚多。郎君如从他读书,大有进益。贽见之礼,吾已备办在此矣。”魏郎虽然口里应允,他心中全念着贾云华,将“功名”二字竟抛在东洋大海里去了,还有什么诗云子曰、之乎者也!见夫人强逼他去从先生,这也是不凑趣之事,竟像小孩子上学堂的一般,心里有不欲之意,没奈何只得承命而去,然也不过应名故事而已,那真心倒全副都在贾云华身上。但念夫人意思虽甚殷勤,供给虽甚整齐,争奈再不提起姻事,“妹妹哥哥”毕竟不妥,不知日后还可婚姻之期否。遂走到吴山上伍相国祠中,虔诚祈一梦兆,得神报云:
洒雪堂中人再世,月中方得见-娥。
魏郎醒来,再三推辞不得,只得将来放过一边。
一日偶与朋友出游西湖,贾云华因魏郎不在,同朱樱悄悄走到书房之内,细细看魏郎窗上所题之词,甚是啧啧称赞。
一时高兴,也题绝句二首于卧屏之上:
净几明窗绝点尘,圣贤长日与相亲。
文房潇洒无余物,惟有牙签伴玉人。
又一绝句道:
花柳芳菲二月时,名园剩有牡丹枝。
风流杜牧还知否,莫恨寻春去较迟。
话说魏郎抵暮归来,见了此诗,深自懊悔不得相见,随笔和二首题于花笺之上道:
冰肌玉骨出风尘,隔水盈盈不可亲。
留下数联珠与玉,凭将吩咐有情人。
又一绝句道:
小桃才到试花时,不放深红便满枝。
只为易开还易谢,东君有意故教迟。
魏郎写完此诗,无便寄去。
恰好春鸿携一壶茶来道:“夫人闻西湖归来,恐为酒困,特烹新龙井茶在此解渴。”魏郎见春鸿甚是体态轻盈,乘着一时酒兴,便一把搂抱过来道:“小姐既认我为哥哥,你认我为夫何如?”春鸿变色不肯,道:“夫人严肃,又恐小姐知道嗔怪。”魏郎道:“小姐固无妨也。”春鸿再三挣扯不脱,也是及时之年,假意推辞,见魏郎上紧,也便逆来顺受了。正是:
偶然仓卒相亲,也当春风一度。
魏郎事完,再三抚息道:“吾有一诗奉小姐,可为我持去。”
春鸿比前更觉亲热,连声应允,即时纳入袖中。方才说罢,夫人着朱樱来请道:“莫家哥哥到。”贾云华走出相见,是外兄莫有壬来探望。夫人设宴相待,魏郎同宴。夫人因久别有壬,且悲且喜,姑侄劝酬,不觉至醉,筵毕各散。
夫人早睡,独小姐率领丫鬟收拾器皿、锁闭门户。朱樱持烛伴小姐出来照料,见魏郎独立未回,惊道:“哥哥怎生还不去睡?”魏郎道:“口渴求茶。”小姐命朱樱去取茶。魏郎见朱樱去了,便道:“我有一言相告,母亲为我婚姻,艰难水陆,千里远来,今夫人并无一语说及婚姻之事,但称为‘兄妹’,怎生是好?”贾云华默然不言。适朱樱捧茶而至,贾云华亲递与魏郎。魏郎谢道:“何烦亲递?”贾云华道:“爱兄敬兄,礼宜如此。”魏郎渐渐捱身过来,贾云华退立数步道:“今夕夜深,哥哥且返室,来宵有话再说。”遂道了“万福”而退。
次日夫人中酒不能起,晚间小姐果然私走出来到于东厢房,见魏郎道了“万福”,闲话片时,见壁上琴道:“哥哥精于此耶?”魏郎道:“十四五时即究心于此。闻小姐此艺最精,小生先鼓一曲,抛砖引玉,何如?”就除了壁上这张天风环-琴来鼓《关雎》一曲以动其心。小姐道:“吟柔绰注,一一皆精,但取声太巧,下指略轻耳。”魏郎甚服其言,便请小姐试鼓一曲。云华鼓《雉朝飞》一曲以答。魏郎道:“指法极妙,但此曲未免有滢艳之声。”云华道:“无妻之人,其词哀苦,何滢艳之有?”魏郎道:“若非犊沐子之妻,安能造此妙手?”云华无言,但微笑而已。此夕言谈稍洽,甚有情趣。忽夫人睡醒,呼小姐要人参汤。小姐急去,魏郎茫然自失。枕上赋《如梦令》词一阕道:
明月好风良夜,忽梦楚王台下。云散雨难成,佳会又为虚话。吴也,误也,睁着眼儿干罢。
次日魏郎起早,进问夫人安否,出来走到清凝阁少坐,内室无人。那时云华正坐阁前低着头绣鞋,其双弯甚是纤小。魏郎闪身户外窥视。却被小丫鬟福福看见,急急报与小姐。小姐大怒,要对夫人说知。魏郎恐惶道:“适才到夫人处问安,迷路至此,兄妹之情,何忍便大怒耶?”小姐道:“男子无故不入中堂,怎生好直造内室?倘被他人窥见,成何体面!自今以后,切勿如此。”魏郎连连谢过不已。小姐笑道:“警戒哥哥下次耳,何劳深谢!”魏郎方知云华之狡猾也。
夫人一日遣春鸿捧茶与魏郎饮,魏郎又乘机得与春鸿再续前好,便求告春鸿道:“你怎生做个方便则个?”春鸿道:
“你与小姐原有指腹为婚之约,况且郎才女貌,自然相得。我有白绫汗巾一条在此,哥哥你写一首情词在上,看小姐怎生发付,便见分晓。”魏郎道:“言之有理。”即忙提起笔来做首诗道:
鲛绡元自出龙宫。长在佳人玉手中。
留待洞房花烛夜,海棠枝在试新红。
诗题毕,付与春鸿。春鸿前走,魏郎随后。走至柏汛堂,小姐正在那里倚槛玩庭前新柳,因诵辛稼奸词道:“莫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魏郎遽前抚其背道:“我更断肠也。”小姐道:“狂生又来耶?”魏郎道:“不得不如此耳。”
小姐命春鸿去取茶,春鸿故意将汗巾坠于地下。小姐拾起看了,怒道:“何无忌惮如此?”魏郎道:“我与你原自不同,指腹为婚,神明共鉴,不期夫人以‘兄妹’相称,竟有背盟之意。全赖你无弃我之心,方可谐百年之眷。今你又漠然如土木相似,绝无哀怜之意,我来此两月,终日相对,真眼饱肚中饥也。若再如此数月,我决然一命休矣。你何忍心如此!”
小姐闻言叹息道:“哥哥之言差矣。我岂土木之人,指腹为婚,此是何等样盟誓!今母亲并不提起‘婚姻’二字,反以‘兄妹’相称,定因兄是异乡之人,不肯将奴家嫁与哥哥。奴家自见哥哥以来,忘食忘寝,好生牵肠挂肚,比兄之情更倍,但以异日得谐秦晋,终身为箕帚之妾,偕老百年,乃妾之愿。若草草苟合,妾心决不愿也。”魏郎道:“说得好自在话儿,若必待六礼告成,则我将为家中之人矣。”小姐闻之,心生狐疑之间。忽夫人见召,魏郎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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