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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卷 梅香认合玉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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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开门。他直要打进门来。只得开了门,随他们一路去了。至今不来,且又搭上了门。教我出来又出来不得;坐又坐不过,受了这一夜的不提。
且说凤生被那不做美的窦大窦二不由分说拉去吃了半夜的酒。凤生真是热地上蚰蜒,一时也安不得身子。一声求罢,就被窦二大碗价罚来。凤生虽是心里不愿,待推却时,又恐怕他们看出破绽,只得勉强发兴。指望早些散场。谁知这些少年心性,吃到兴头上,越吃越狂,那里肯住。凤生真是没天得叫。直等东方发白,大家酩酊吃不得了,方才歇手。凤生终是留心,不至大醉。带了些酒意,别了二窦,一步恨不得做十步,踉跄归来。到得园中,只见房门大开。急急走近叫道:“小姐!小姐!”那见个人影?想着昨宵在此,今不得见了。不觉的趁着酒兴,敲台拍凳,气得泪点如珠的下来。骂道:“天杀的窦家兄弟!坑害了我。千难万难,到得今日才得成就。未曾到手,平白地搅开了。而今不知又要费多少心机,方得圆成。只怕着了这惊,不肯再来了,如何是好?”闷闷不乐,倒在床上,一觉睡到日沉西,方起得来。急急走到园东墙边一看,但见楼窗紧闭,不见人踪。推推角门,又是关紧了的。没处问个消息,怏怏而回。且在书房纳闷不提。
且说那杨素梅归到自己房中,心里还是恍惚不宁的。对龙香道:“今后切须戒着,不可如此!”龙香道:“姐姐只怕戒不定。”素梅道:“且看我狠性子戒起来。”龙香道:“到得戒时,已是迟了。”素梅道:“怎见得迟?”龙香道:“身子已破了。”素梅道:“那里有此事?你才转得身,他们就打将进来。
说话也不曾说得一句,那有别事?”龙香道:“既如此,那人怎肯放下?定然是想杀了,极不也害个风癫。可不是我们的陰;还须今夜再走一遭的是。”素梅道:“今夜若去,你住在外面,一边等我,一边看人,方不误事。”龙香冷笑了一声。
素梅道:“你笑什么来?”龙香道:“我笑姐姐好个狠性子,着实戒得定。”两个正要商量晚间再去赴期,不想里面兄嫂处走出一个丫鬟来,报道:“冯老孺人来了。”
原来素梅有个外婆,嫁在冯家,住在钱塘门里。虽没了丈夫,家事颇厚,开个典当铺在门前。人人晓得他是个富室。
那些三姑六婆没一个不来奉承他的。他只有一女,嫁与杨家,就是素梅的母亲,早年夫妇双亡了。孺人想着外甥女儿虽然傍着兄嫂居住,未尝许聘人家。一日,与媒婆每说起素梅亲事。媒婆每道:“若只托着杨大官人出名,说把妹子许人,未必人家动火。须得说是老孺人的亲外甥,就在孺人家里接茶出嫁的,方有门当户对的来。”孺人道:“是,说得有理。亦且外甥女儿年纪长大,也要收拾他身畔来。”故此自己抬了轿,又叫了一乘空轿,一直到杨家,要接素梅家去。
素梅接着外婆。孺人把前意说了一遍。素梅暗地吃了一惊。推托道:“既然要去,外婆先请回去,等甥女收拾两日就来。”孺人道:“有什么收拾?我在此等了你去。”龙香便道:
“也要拣个日子。”孺人道:“我拣了来的,今日正是个黄道吉日。就此去罢。”素梅暗暗地叫苦,私对龙香道:“怎生发付那人?”龙香道:“总是老孺人守着在此,便再迟两日去,也会他不得了。不如且依着去了,等龙香自去回他消息,再寻机会罢。”素梅只得怀着不快,跟着孺人去了。
所以这日凤生去望楼上,再不得见面。直到外边去打听,才晓得是外婆家接了去了。跌足叹恨,悔之无及。又不知几时才得回家,再得相会。正在不快之际,只见舅舅金三员外家金旺来接他回家去,要商量上京会试之事。说道:“园中一应书箱行李多收拾了家来,不必再到此了。”凤生口里不说,心下思量道:“谁想当面一番错过,便如此你我东西,料想那还有再会的日子!只是他十分的好情,教我怎生放得下!”一边收拾,望着东墙只管落下泪来。却是没奈何,只得匆匆出门。到得金三员外家里,员外早已收拾盘缠,是件停当。吃了饯行酒,送他登程。叫金旺跟着,一路伏侍去了。
员外闲在家里,偶然一个牙婆走来卖珠翠,说起钱塘门里冯家有个女儿,才貌双全,尚未许人。员外叫讨了他八字来。与外甥合一合看。那看命的看得是一对上好到头夫妻,夫荣妻贵,并无冲犯。员外大喜,即央人去说合。那冯孺人见说是金三员外,晓得他本处财主。叫人通知了外甥杨大官人,当下许了。择了吉日,下了聘定,欢天喜地。
谁知杨素梅心里只想着凤生,见说许下了什么金家,好生不快,又不好说得出来。对着龙香只是啼哭。龙香宽解道:
“姻缘分定,想当日若有缘法,早已成事了。如此对面错过,毕竟不是对头。亏得还好;若是那一夜有些长短了,而今又许了一家,却怎么处?”素梅说:“说那里话!我当初虽不与他沾身,也曾亲热一番,心已相许。我如今痴想还与他有相会日子,权且忍耐。若要我另嫁别人,临期无奈,只得寻个自尽,报答他那一点情分便了,怎生撇得他下!”龙香道:
“姐姐一片好心固然如此,只是而今怎能够再与他相会?”素梅道:“他如今料想在京会试。倘若姻缘未断,得登金榜,他必然归来寻访着我。那时我辞了外婆,回到家中,好歹设法得相见一番。那时他身荣贵,就是婚姻之事或者还可挽回万一。不然,我与他一言面诀,死亦瞑目了。”龙香道:“姐姐也见得是,且耐心着,不要烦烦恼恼,与别人看破了,生出议论来。”
不说两个唧哝,且说凤生到京,一举成名,做了三甲进士,选了福建福州府推官,心里想道:“我如今便道还家,央媒议亲易如反掌;这姻缘仍在,诚为可喜;进士不足言也。”
正要打点起程,金员外家里有人到京来,说道:“家中已聘下了夫人,只等官人荣归毕姻。”凤生吃了一惊,道:“怎么?聘下了什么夫人?”金家人道:“钱塘门里冯家小姐,见说才貌双全的。”凤生变了脸道:“你家员外好没要紧!那知我的就里?连忙就聘做什么?”金家人与金旺多疑怪道:“这是老员外好意,官人为何反怪将起来?”凤生道:“你们不晓得,不要多管!”自此心中反添上一番愁绪起来。正是:
姻事虽成心事违,新人欢喜旧人啼;
几回暗里添惆怅,说与旁人那得知?
凤生心中闷闷,且待到家再作区处,一面京中自起身,一面打发金家人先回,报知择日到家。
这里金员外晓得外甥归来快了,定了成婚吉日,先到冯家下那袍段钗-请期的大礼。他把一个白玉蟾蜍做压钗物事。
这蟾蜍是一对。前日把一个送外甥了,今日又替他行礼,做了个囫囵人情。教媒婆送到冯家去,说:“金家郎金榜题名,不日归娶,已起程,将到了。”那冯老孺人好不喜欢。旁边亲亲眷眷看的人那一个不啧啧称叹道:“素梅姐姐生得标致,有此等大福!”多来与素梅叫喜。
谁知素梅心怀鬼胎,只是长吁短叹,好生愁闷,默默归房去了。只见龙香走来道:“姐姐,你看见适才的礼物么?”素梅道:“有甚心情去看他!”龙香道:“一件天大侥幸的事!好叫姐姐得知。龙香听得外边人说:那中进士聘姐姐那个人,虽然姓金,却是金家外甥。我前日记得凤官人也曾说什么金家舅舅。只怕那个人就是凤官人,也不可知。”素梅道:“那有此事?”龙香道:“适才礼物里边,有一件压钗的东西,也是一个玉蟾蜍,与前日凤官人与姐姐的一模二样。若不是他家,怎生有这般一对?”素梅道:“而今玉蟾蜍在那里?设法来看一看。”龙香道:“我方才见有跷蹊,推说姐姐看,拿将来了。”
袖里取出,递与素梅看了一会,果像是一般的;再把自家的臂上解下来,并一并看,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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