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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卷 元公子淫人反自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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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要求小姐。”庄太太道:“何事?”张媒婆因取出绫子来,说道:“城中一个乡宦家小姐,今年才十三岁,极喜欢老身,他今年要学刺绣,遍处求寻,并没有个好样儿。前日是我偶然在此处夸说,庄小姐刺的绣四郡闻名,他就赖在老身身上,要替他转求一幅。老身因时常受他些恩惠,没本事回他,故大胆来要求小姐绣一幅送他,不知小姐可肯作承老身么?”庄太太道:
“他终日闲着,总是拈弄针指。”因对女儿说道:“你就替张娘娘绣一幅。”庄玉燕道:“只恐绣得不好,惹他们笑话。”张媒婆笑道:“小姐不要太谦,小姐绣的,莫说苏州城中寻不出,就是天下也没有第二人。小姐若肯见爱,便是我老身的造化了。我没甚好东西来送小姐,改日寻几枝新时样的翠花与小姐戴罢!”庄玉燕道:“甚大事,要你的东西!但不知要绣甚么?”张媒婆道:“他女孩儿家,绣佛、绣观音,他还学不得,不若绣一对鸳鸯,与他作样罢。”庄小姐道:“这不打紧,迟十数日就有了。”庄太太留他吃些酒饭,又说些闲话,方辞了出来。庄玉燕不失信,过了半月,果然替他绣得端端正正,只不曾落款。张媒婆道:“小姐若不落个款,他知是谁人绣的?”
庄小姐被求不过,只得又刺了“庄玉燕制”四个小字在下面。
张媒婆得了,千恩万谢,辞了出来。
原来张媒婆要在元晏面前卖弄手段,先许了元晏道:“庄小姐说,承唐相公送他许多首饰,别物皆唐相公所有,不足为重,今特亲刺一幅绣鸳鸯回答,方见真情。”因今日准有,暗暗约了元晏在半塘门前,远远等候。他大模大样的从庄衙拿了出来,走到野中无人之处,递与元晏。元晏打开一看,又见下面绣着“庄玉燕制”四字在上,心以为千真万真,再不想到是被奸婆作弄。又暗合着他二人肉鸳鸯之事,以为情深,愈加思想,每日只求张媒婆要思量后会。张媒婆道:“这事如今做了不得了!”元晏道:“为何做不得?”张媒婆道:“前日他二人未曾结亲,恐怕不成,故指望一会,我便乘机做成了你。如今唐相公聘已行了,只在早晚就要做亲,他放着现现成成事不做,又担惊受怕做甚么?”元晏道:“如此说来,却怎生区处?”张媒婆道:“叫我也没法,现今花太太催做亲甚急,莫若捡个好日子,做了亲,岂不是一样受用?又劳心费力去寻庄小姐做甚么?”元晏道:“花家亲事,是自家妻子,迟早只在那里。庄小姐是别人妻子,骗将来落得受用,怎是一样?”张媒婆笑道:“我说的是老实话,你不听便罢!”元晏见张媒婆话不投机,便自家算计,懊悔道:“早知今日这等难得见面,前日他与我交欢之时何等亲爱,不如竟说出我是元公子,他自然思量嫁我,不思量嫁唐呆子。可惜不曾说明,他只认我是唐呆,不知是我,明日嫁过去,知道错时,再思量我,岂不迟了?为今之计,欲要图谋庄小姐,除非先将我与庄小姐私会之事,微微透个风儿在唐呆耳朵里,他是个好名之人,怕出丑,惹人笑话,自然退亲。他退了,我再用些机谋去求,不怕不归于我,只是这风儿怎吹得到他耳朵里?”又想了一会道:“除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遂日日带了绣鸳鸯在身边,竟自到半塘与虎丘闲撞。
这日,也是合当有事,恰恰的与王鹤遇见。二人拱拱手,元晏先开口说道:“与兄久阔,甚是想念,为何再不来看看小弟,想是在那里藏修了?”王鹤道:“终日碌碌,那有工夫读书?怎比得吾兄快活人,日日行游取乐,今日想又是到虎丘游耍了?”元晏道:“不是游耍,闻得虎丘有一高手裱褙,我有一幅心爱的画儿,要他裱裱。”王鹤道:“甚么名笔妙墨,可借一观否?”元晏笑道:“非名笔妙墨,却比那名笔妙墨相去天渊。本该请兄赏鉴,奈其中有许多委曲,难对人言,非我吝惜一观。”王鹤道:“既是看不得,小弟告别了,改日再会!”
元晏道:“画虽看不得,难道朋友就疏了?我与野云兄久不相会,今日既遇,怎生匆匆就去,沾饮三杯,未为不可。”王鹤道:“小弟本该作东,但有些薄事怎处?”元晏道:“虎丘路上走的人,料也无甚要紧。”便拖了王鹤的手,到一个酒店中来坐下,叫酒家取些酒肴,二人对饮,饮到半酣,元晏忽微微自笑,忽又长叹数声。王鹤道:“子过兄有何心事?忽尔喜苦交杂。”元晏皱着双眉道:“小弟胸中有无限之乐,又有无限之苦,可惜对兄说不得。”王鹤道:“相知朋友,肝胆可倾,有甚么说不得?”元晏道:“一来儿女私情,二来事关闺阁,三来事已不谐,说来恐兄泄漏,故不敢说耳!”王鹤道:“小弟从来口稳,兄但说不妨!”元晏笑道:“兄真个要说?说是断然不说,只将这幅画儿,借兄一看,兄聪明人,便可相见八九矣!”王鹤道:“兄这个最妙。”元晏因叫人拿出拜匣,开了锁,取出绣鸳鸯,递与王鹤道:“兄看此物,可比名笔妙墨高些么?”王鹤接在手中,展开一看,却是一幅刺绣的鸳鸯,不住口称赞道:“果然绣得好!”及看到下面,见“庄玉燕制”四字,心下暗惊道:“此是何说?”因假作不知,问道:“这庄玉燕是谁家女子,有如此高手?”元晏跌跌脚道:“说也伤心,这女子与我有万种风情,百分恩爱,只恨三生缘浅,只种得一宿邮亭,未系百年姻眷,真苦杀人也!”王鹤道:“你与他如此相好,为何不结成秦晋?”元晏道:“此乃儿女私情,父母不知,又许与别姓。他一个闺中女子,怎好争执?所以绣这副鸳鸯赠我,要结来世之姻,教我怎不想杀痛杀?”王鹤道:
“有此奇遇,这相思也怪不得兄要害了。”元晏道:“小的与兄相知莫逆,故吐胆而告。野云兄,千万莫要在人前漏泄一字!”
王鹤道:“这个自然。”二人又吃了几杯,王鹤就别了回去。一路思量道:“庄玉燕分明是庄临女儿,不料有此丑行。唐季龙也是个矫矫名士,若娶了他来,美则美矣,后日有人知道,岂不是一生之玷?我今既然知道,若不说明,便是欺他了。”因回来寻着唐辰,就将遇元晏吃酒,看见绣鸳鸯之事,细细说了一遍,急得唐辰抓耳挠腮,心如火焚一般,呆了半晌,方说道:“这事果真么?”王鹤道:“绣鸳鸯并‘庄玉燕制’四字,是小弟亲眼看见,今日元晏与我撞见,说起总是无心,安得不真?”唐辰道:“既是真,便美如西子、毛嫱,亦不消提起矣!但只是庄老一片好情,退亲之事,怎生出口?”王鹤道:
“若说明元晏之事,伤了庄老体面;若不说明,退亲无名。”唐辰道:“姓名万万不可说出,只问他可曾绣鸳鸯赠人,他心下自然惭愧,不敢争执矣!”王鹤道:“只好这等说。”唐辰道:
“做亲之期近矣,要说也迟不得了,就烦兄一行。”王鹤道:
“我就去。”
二人别过,王鹤来见庄临。庄临留坐待茶,茶罢,王鹤道:“晚生今日来,有一句不识进退之言,不知敢告老先生否?”
庄临道:“有何话,不妨直说。”王鹤道:“敝友唐季龙,蒙老先生之爱,许结朱陈,一向喜出望外。不期近日,偶闻些暧昧之言,以为人轮风化之始,恐招物议,以伤一生名节,故托晚生敬辞!”庄临听了,大惊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学生不瞒兄说,家教素称严谨,况小女秉性幽贞,足不逾户,至今十七,尚与老妻同眠同起,无端忽来此污蔑之语,定有奸人捏造!烦兄与季龙言:此事关系甚重,还须细细访察,岂可出此不轮之语!”王鹤道:“唐季龙也再三体察,不敢轻言,但事有根原,证佐甚实,故不敢过为隐忍也!”庄临道:“事既有因,何不细说?学生也好追求。”王鹤道:“老先生也不必细问,我晚生也不敢多言。老先生只问令爱,可曾绣一幅鸳鸯赠人?这事之根因便见了。”庄临道:“既有证据,这不难,兄请少坐,待学生去问了来。”因起身入内,问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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