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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卷 李汧公穷邸遇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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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起初还在欲为未为之间,到此时便肯死心塌地做这桩事了。想道:“或者我命里合该有些造化,遇着这班弟兄扶助,真个弄出大事业也未可知。若是小就时,只做两三次,寻了些财物,即便罢手,料必无人晓得。然后去打杨国忠的关节,觅得个官儿,岂不美哉!万一败露,已是享用过头,便吃刀吃剐,亦所甘心,也强如担饥受冻,一生做个饿莩。”有诗为证:
风雨萧萧夜正寒,扁舟急桨上危滩。
也知此去波涛恶,只为饥寒二字难。
众人杯来盏去,直吃到黄昏时候。一人道:“今日大哥初聚,何不就发个利市?”众人齐声道:“言之有理。还是到那一家去好?”房德道:“京都富家,无过是延平门王元宝这老儿为最。况且又在城外,没有官兵巡逻,前后路径,我皆熟惯。只这一处,就抵得十数家了。不知列位以为何如?”众人喜道:“不瞒大哥说,这老儿我们也在心久矣。只因未得其便。
不想却与大哥暗合,足见同心。”即将酒席收过,取出硫磺、焰硝、火把、器械之类,一齐扎缚起来。但见:
白布罗头,-鞋兜脚。脸上抹黑搽红,手内提刀持斧。橐纛刚过膝,牢拴裹肚;衲袄却齐腰,紧缠搭膊。一队么魔来世界,数群虎豹入山林。
众人结束停当,挨至更余天气,出了园门,将门反撑好了,如疾风骤雨而来。这延平门离乐游原约有六七里之远,不多时就到了。
且说王元宝乃京兆尹王-的族兄,家有敌国之富,名闻天下,玄宗天子亦尝召见。三日前,被小偷窃了若干财物,告知王-,责令不良人捕获,又拨三十名健儿防护,不想房德这班人晦气,正撞在网里。当下众强盗取出火种,引着火把,照耀浑如白昼,轮起刀斧,一路砍门进去。那些防护健儿并家人等,俱从睡梦中惊醒,鸣锣呐喊,各执棍棒上前擒拿。庄前庄后邻家闻得,都来救护。这班强盗见人已众了,心下慌张,便放起火来,夺路而走。王家人分一半救火,一半追赶上去,团团围住。众强盗拼命死战,戳伤了几个庄客,终是寡不敌众,被打翻数人,余皆尽力奔脱。房德亦在打翻数内,一齐绳穿索缚。等至天明,解进京兆尹衙门,王-发下畿尉推问。
那畿尉姓李名勉,字玄卿,乃宗室之子。素性忠贞尚义,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安民之志。只为李林甫、杨国忠相继为相,妒贤嫉能,病国殃民,屈在下僚,不能施展其才。这畿尉品级虽卑,却是个刑名官儿,凡捕到盗贼,俱属鞫讯;上司刑狱,悉委推勘。故历任的畿尉,定是酷吏,专用那周兴、来俊臣、索元礼遗下有名色的极刑。是那儿般名色?有《西江月》为证:
“犊子悬车”可畏,“驴儿拔橛”堪哀。“凤凰晒翅”命难挨,“童子参禅”魂。“玉女登梯”最惨,“仙人献果”伤哉。“猕猴钻火”不招来,换个“夜叉望海”。
那些酷吏,一来仗刑立威,二来或是权要嘱托,希承其旨:每事不问情真情枉,一味严刑锻炼,罗织成招。任你铜筋铁骨的好汉,到此也胆丧魂惊,不知断屈在下僚,不能施展其才。这畿尉品级虽卑,却是个刑名官儿,凡捕到盗贼,俱属鞫讯;上司刑狱,悉委推勘。故历任的畿尉,定是酷吏,专用那周兴、来俊臣、索元礼遗下有名色的极刑。是那儿般名色?有《西江月》为证:
“犊子悬车”可畏,“驴儿拔橛”堪哀。“凤凰晒翅”命难挨,送了多少忠臣义士。
惟有李勉与他尉不同,专尚平恕,一切惨酷之刑,置而不用,临事务在得情,故此并无冤狱。
那一日正值早衙,京尹发下这件事来。十来个强盗,并五六个戳伤庄客,跪在一庭;行凶刀斧,都堆在阶下。李勉举目看时,内中惟有房德,人材雄伟,丰彩非凡,想道:“恁样一条汉子,如何为盗?”心下就怀个矜怜之念。当下先唤巡逻的并王家庄客,问了被劫情由;然后又问众盗姓名,逐一细鞫。俱系当下就擒,不待用刑,尽皆款伏,又招出党羽窟袕。李勉即差不良人前去捕缉。问至房德,乃匍匐到案前,含泪而言道:“小人自幼业儒,原非盗辈。止因家贫无措,昨到亲戚处告贷,为雨阻于云华寺中,被此辈以计诱去,威逼入伙,出于无奈。”遂将画鸟及入伙前后事,一一细诉。李勉已是惜其材貌,又见他说得情词可悯,便有意释放他。却又想:
“一伙同罪,独放一人,公论难泯;况是上司所委,如何回复?
除非如此如此。”乃假意叱喝下去,吩咐:“俱上了枷-禁于狱中,俟拿到余党再问。砍伤庄客,遣回调理。巡逻人记功有赏。”发落众人去后,即唤狱卒王太进衙。
原来王太昔年因误触了本官,被诬构成死罪,也亏李勉审出,原在衙门服役。那王太感激李勉之德,凡有委托,无不尽力,为此就差他做押狱之长。当下李勉吩咐道:“适来强人内,有个房德,我看此人相貌轩昂,言词挺拔,是个未遇时的豪杰。有心要出脱他,因碍着众人,不好当堂明放;托在你身上,觑个方便,纵他逃走。”取过三两一封银子,教与他做为盘费,速往远处潜避,莫在近边,又为人所获。王太道:“相公吩咐,怎敢有违?但恐遗累众狱卒,却如何处?”李勉道:“你放他去后,即引妻小躲入我衙中,将申文俱做于你的名下,众人自然无事。你在我左右做个亲随,岂不强如做这贱役?”王太道:“若得相公收留,在衙伏侍,万分好了。”
将银袖过,急急出衙,来到狱中,对小牢子道:“新到囚犯,未经刑杖,莫教聚于一处,恐弄出些事来。”小牢子依言,遂将众人四散分开。王太独引房德置在一个僻静之处,把本官美意,细细说出,又将银两相赠。房德不胜感激道:“烦禁长哥致谢相公,小人今生若不能补报,死当作犬马酬恩。”王太道:“相公一片热肠救你,那指望报答?但愿你此去改行从善,莫负相公起死回生之德。”房德道:“多感禁长哥指教,敢不佩领。”挨到傍晚,王太跟同众牢子将众犯尽上囚床,第一个先从房德起,然后挨次而去。王太觑众人正手忙脚乱之时,捉空踅过来,将房德放起,开了枷锁,又把自己旧衣帽与他穿了,引至监门口。且喜内外更无一人来往,急忙开了狱门,掇他出去。
房德拽开脚步,不顾高低,他不敢回家,挨出城门,连夜而走。心中思想:“多感畿尉相公救了性命,如今投兀谁好?
想起当今,惟有安禄山最为天子宠任,收罗豪杰,何不投之?”
遂取路直范阳。恰好遇见个故友严庄,为范阳长史,引见禄山。那时安禄山久蓄异志,专一招亡纳叛,见房德生得人材出众,谈吐投机,遂留于部下。房德住了几日,暗地差人迎取妻子到彼,不在话下。正是:
挣破天罗地网、撇开闷海愁城。
得意尽夸今日,回头却认前生。
且说王太当晚只推家中有事要回,吩咐众牢子好生照管,将钥匙交付明白,出了狱门,来至家中,收拾囊箧,悄悄领着妻子,连夜躲入李勉衙中,不提。
且说众牢子到次早放众囚水火,看房德时,枷锁撇在半边,不知几时逃去了。众人都惊得面如土色,叫苦不迭道:
“恁样紧紧上的刑具,不知这死囚怎地摔脱逃走了?却害我们吃屈官司!又不知从何处去的?”四面张望墙壁,并不见块砖瓦落地,连泥屑也没有一些,齐道:“这死囚昨日还哄畿尉相公说是初犯,倒是个积年高手。”内中一人道:“我去报知王狱长,教他快去禀官,作急缉获。”那人一口气跑到王太家,见门闭着,一片声乱敲,那里有人答应。间壁一个邻家走过来,道:“他家昨夜乱了两个更次,想是搬去了。”宪子道:
“并不见王狱长说起迁居,那有这事?”邻家道:“无过止这间屋儿,如何敲不应?难道睡死不成?”牢子见没得有理,尽力把门-开,原来把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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