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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关于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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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恐怕仍然同半个世纪前没有多大差别。关于外语方面,如今还是老样子。如果真想灵活掌握一门外语,就只有一个办法:自己跑到国外留学去。到欧洲等地去看一看,那里的年轻人基本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书之类的用英文读起来简直一目十行——拜其所赐,各国出版社译成本国文字的书反而卖不出去,十分尴尬。然而日本的年轻人却不管是说也好读也好写也好,大多数好像仍然无法灵活运用英语。我觉得这毕竟是个大问题。对这种扭曲的教育体系置之不理,却从小学开始就让孩子们学习英语,只怕也是白费力气。无非是让教育产业赚个钵满盆满罢了。
还不只是英语(外语),差不多在所有学科上,都让人觉得这个国家的教育体系大概不怎么考虑如何让个人资质得到灵活发展。好像至今还在进行填鸭式教育,照本宣科,积极传授应试技巧。而且无论老师还是家长,都对有几个人考取了哪所大学这种事或喜或忧。这稍稍有点可悲可叹哪。
上学期间,常常得到父母或老师的忠告:“在学校一定要好好读书。不然等你长大后肯定会后悔的,觉得年轻时要是更努力一点就好啦。”可是自从我毕业离校之后,一次都没这么想过。反倒心中懊悔,寻思着:“在学校念书时,要是更潇洒一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多好。死记硬背了那么多无聊的东西,简直是浪费人生。”呃,说不定我是个极端的例子。
我属于那种对自己喜欢的事、感兴趣的事,就要全神贯注追求到底的性格。绝不会说句“算了,我不干了”就半途而废,得做到心安理得才会停手。可要是我不感兴趣的事,做起来就不会太投入。或者应该说,怎么也生不出全神贯注的心情。在这些方面,我可是一直都拿得起放得下。但凡别人(尤其是上面的人)命令道“你去做这个”,这样的事情,我就只能敷衍了事了。
体育运动上也是如此。我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对体育课厌恨之极。被逼着换上运动服、领到操场上,做一些根本就不想做的运动,令我痛苦难熬。所以有很长一段时期,我都以为自己不擅长体育。可是踏入社会之后,按照自己的意愿开始尝试着运动,才发现有趣得一塌糊涂。“运动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事啊!”我眼前豁然一亮。那么,以前在学校做的那些运动究竟算什么呢?这样一想。或者应该说,怎么也生不出全神贯注的心情。在这些方面,我可是一直都拿得起放得下。但凡别人(尤其是上面的人)命令道“你去做这个”,这样的事情,我就只能敷衍了事了。
体育运动上也是如此。我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对体育课厌恨之极。被逼着换上运动服、领到操场上,做一些根本就,不禁茫然若失。当然,人各有异,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但说得极端点,我甚至怀疑学校里的体育课,会不会就是为了让人讨厌体育才存在的。
假如将人分成“狗型人格”和“猫型人格”,我觉得自己堪称彻底的猫型人格。听到“向右转”的口令时,会不由自主地转向左边。虽然这么做的时候常常心生歉疚,但好也罢坏也罢,这是我的天性使然。人有形形色色的天性。只不过我体验过的日本教育体系,在我看来,其目的似乎是培养为共同体效命的“狗型人格”,有时更是超越此境,甚至要制造出将整个集体引向目的地的“羊型人格”。
这类倾向好像不仅仅体现在教育上,甚至波及以公司和官僚组织为核心的日本社会体系。而这种“重视数值”的僵化与“死记硬背”式的速效而功利的趋向,似乎在各种领域产生了严重的弊害。在某个时期,这“功利的”体系的确很好地发挥了作用。在社会整体的目的和目标明显的“向前向前”的时代,这样一种做法也许比较合适。然而当战后复兴期结束,高度增长期成为过去,泡沫经济华丽地崩溃之后,这种“大家结队抱团,只管朝着目的地猛冲”式的社会体系已然完成使命。因为我们今后的去向已经不能凭借单一的视野便一目了然了。
诚然,倘若世间净是像我这样任性自专的人,大概也会令人为难。然而借用刚才的比喻,在厨房里必须巧妙地并用大铁壶和小铁壶,按照不同的用途和目的,恰到好处地区分开来使用,这就是人类智慧的体现,或者叫作共识。类型和时间性各不相同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巧妙地组合起来,社会才能积极高效地顺利运转下去。简单说来,这或许就是“体系的优化”。
无论怎样的社会,自然都需要共识。没有它,社会就无从维持下去。然而与此同时,稍稍偏离共识、属于相对少数派的“例外”也应该得到相应的尊重,或者说被正式地纳入视野。在一个成熟的社会里,这种平衡正逐渐成为重要的因素。获得这种平衡,一个社会就能产生出厚度、深度与内省。但放眼望去,现在的日本好像还没有完全朝这个方向转过舵来。
比如二○一一年三月的福岛核电站事故,追踪阅读相关报道,便不禁有种暗淡的思绪涌上心头:“从根本上来说,这不就是日本社会体系带来的必然灾害(人祸)吗!”想必诸位也大致有相同的看法吧。
由于核电站事故,数万民众被赶出住惯了的家园,处境艰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返故土,当真令人心痛难禁。造成这种状况的直接原因,看似是超出预料的自然灾害,是多种不幸的偶然层层交叠所致。然而最终发展到如此致命的悲剧阶段,依我所见,乃是现行体系的结构性缺陷和其催生的弊端造成的。是体系内部逃避责任,是判断力的缺失,是从不设身处地体会他人的痛苦,是丧失了想象力的恶劣效率性。
仅仅是为了“经济效率”——几乎单单为了这一点,核能发电便被当作国策,不容分说地强行推进,而其中潜藏着的风险(或者说已经以种种形式不断被证实的风险)却被有意掩盖起来,不让公众知晓。总之,这就是因果报应、在劫难逃。如果不去追究这种已深深渗入社会体系主干的“向前向前”的体质,探明问题所在,从根本上加以修正的话,只怕同样的悲剧还将在别的地方上演。
认为核能发电对资源短缺的日本来说必不可少,或许也不无道理。我原则上站在反对核能发电的立场上,不过,假如由值得信赖的管理者谨慎管理,由合适的第三方机构严格地监督运营,所有信息都准确地对外公示,那么或许还有一定的协商余地。然而像核电站这种可能招致致命灾难的设施,蕴含着毁灭一个国家的危险性的机构(实际上,切尔诺贝利事故便成为导致苏联解体的原因之一),若是让“重视数值”“效率优先”的营利企业来运营,并且由对人性缺乏同情心、只会“死记硬背”“上意下达”的官僚组织来“指导”和“监督”,就会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风险。它很可能造成污染国土、破坏自然、损害国民体质、令国家信誉扫地、从民众手中夺走生活环境的后果。实际上,这正是已经在福岛发生的事态。
话题扯得太远了。不过我想说,日本教育体系的矛盾与社会体系的矛盾是一脉相承的。或许应当反过来说才对。总之,我们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再也没有余裕对这种矛盾置之不理、束之高阁了。
先不说这些,再回头继续谈谈学校。
我的学生时代是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后半期到六十年代,校园欺凌和拒绝上学还没有成为严重的问题。并不是说学校和教育体系没有问题(我看问题倒是不少),不过,至少在我身边几乎没有欺凌同学和拒绝上学的例子。虽然偶尔也有那么几起,但并不严重。
我想,大概是处在战争刚刚过去的时代,整个国家还比较贫穷,大家有“复兴”和“发展”这样明确的行动目标的缘故吧。就算隐含着问题与矛盾,但四周飘荡着积极向上的空气。恐怕在孩子们中间,这种类似“方向性”的东西也在悄悄发挥作用。即便身处孩童的世界,拥有巨大能量的负面精神活动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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