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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愿面对的,就不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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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诸位老臣,哪个不是熬过了低薪且漫长的试用期,才熬到今天的。
我在办事处的附近租了一套类似危房的房,一进门就是厨房灶台和厕所,然后左手一间房,右手一间房,一阳一阴,木地板嘎嘎作响,邻居往墙上钉钉子,我们这儿就会跟着落灰。而就是这样一套房,月租金足足两千六百元。我妈露出一副得意扬扬未卜先知的嘴脸:“看看你这工资涨的哟。”
魏国宁帮我搬行李来,我提议道:“要不我把阴面那间租给你吧,算你便宜,一千二。”
魏国宁哼哼一笑:“你这小算盘打得可真响,以我肉眼估计,那间阴面的可得比阳面的小五个平方米。”
我把他推出门口:“不租拉倒。”
我妈抱着锦锦望着我,目光狐疑:“那男的是什么人啊?”
“我同事啊。”我接过锦锦。这小丫头,已经快二十斤了,谁抱一会儿都得呼哧带喘的。
我妈括动着肩膀:“傻大个儿,比刘易阳差远了。我说佳倩啊,你可得注意影响,别跟男同事走那么近。”
也不知是我童佳情专爱反其道而行之,还是世人偏偏要与我童佳情作对,总之,我说刘易阳是片可靠的避风港时,别人非说他太过平庸,而如今当我蠢蠢欲动企图出港了,别人反倒又说他已是我今生的最佳选择了。
刘易阳给我打来电话:“都安顿好了?”
“嗯。”
“有什么不适应的吗?锦锦还好吗?”
“都好。”
“佳倩,你跟我都无话可说了吗?”
“嗯,也不是。说什么好呢?易阳你知道吗,我的房东不会说普通话,而我又听不懂上海话,我们俩是用手和纸笔交流的。还有啊,上海的物价真不是吹的,晚上我和妈带着锦锦在外面吃的,说是三个人,其实也不过才两张嘴吃饭,要了一荤两素三道菜,花了一百二十块。妈说这还是得自己开火啊,明天我就得去买米买面,还有油盐酱醋。”我滔滔不绝。
“别太省了,该花就花。”
“你在哪儿呢?”
“家呢。”
“哪个家?”
“咱们的家。”
我一下就把嘴和鼻子捂住了,只为了不让刘易阳听见我的哽咽。冷言冷语没有用,滔滔不绝也没有用,刘易阳一句“咱们的家”轻而易举就把我击垮了。那个家真讽刺,有我的时候没有他,而有他的时候,又没有我了。
“佳倩,周末我去看你们吧。”
“别,别来。”我笑着拒绝:“分开的时间越长,再见面时才越好看。”
“硕元”在上海的业务展开得如火如荼,销售人员的数量与日俱增,各大展销会上必有我们的身影,除此之外,特蕾西还做访谈,捐善款,俨然一个有着慈悲心肠的杰出台湾企业家。据魏国宁说,这如此浩大的声势是用严重的入不敷出换来的。不过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噱头一旦做足,今后的路才好走。
新来的销售人员有男有女,来自天南梅北,就是没一个上海人,这让我近水楼台学学上海话的计划化为了泡影。我问魏国宁:“这是上海吗?”魏国宁郑重其事点点头:“没错,只不过特蕾西给开的那点钱,只能招来在上海苦苦求生的外地人。”
“依我自身的经验来推断,刨去吃喝住行,他们大概剩不下一毛钱了。播”
“没错,就像我们,刨去吃喝住行,只剩下在北京拿的那个数了。”
“那他们干吗要来上海?吃苦受累,还是一无所有。”
“至少可以在月朗星稀之时,在外滩散散步,看看哥特式或者巴洛克式的建筑。”
“也对,开开眼界,丰富人生。”
“那你呢,你干吗要来上海?”魏国宁一有机会就来打探我的虚实。
“因为我老公有了别的女人,行了吧?”我漫不经心,出其不意。
魏国宁一愣,随后嬉皮笑脸:“怎么可能?童佳倩,就你这如花般的美貌加上如虎般的个性,你老公哪敢偷吃啊?啊不对不对,不是不敢,是根本就不会。”
魏国宁笑哈哈地走了。自打来了上海,他这个上海销售部的一把手是越来越春风得意。特蕾西跟他之间的交情,在上海这个比北京更加自自,更加无所不有的城市发酵得越来越醇厚。他们晚上游走在各色酒吧之间,周末去打高尔夫,悠哉游哉十八个洞。魏国宁蓄上了胡子,二十六岁的年纪却巴不得能扮出四十六的沧桑,至于特蕾西,依日是青春无敌的做派,誓死对抗岁月的无情。
魏国宁没有再跟我提过林蕾,她已嫁作他人妇,他也只好继续自己那旁人觉得扭曲,但他却自觉幸福的恋情。有一天我夜里做梦,竟梦见魏国宁给我发了他和特蕾西的喜帖,梦中我并不讶异,只是道喜,梦醒后我也只好慨叹,缘分真是一种庞大的力量。
刘易阳每晚都会给我打电话,他说他的工作,我说我的生括。他说他奶奶尤其想我,想我那乍听之下甚为礼貌,但细细品味又觉不敬的言谈。我说:“每次都是她把我逼到那个份儿上了,我才拐着弯儿地顶撞顶撞她。”刘易阳则说:“我现在一回去,她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哪天才回来。”
刘易阳还说,他爸妈之间好像不太对劲,话越来越少,眼神却越来越复杂。不该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说:“可能因为太思念锦锦吧,尤其是妈。”
“锦锦又长大了吧?”
“是啊,我现在抱着她上下楼,老远就能听见我沉重的脚步声,呵呵,真是要抱不动了。”
“长新本事了吗?”
“爬得可利索了,还会叫人了。”
“哦?会叫什么了?”
我不说话了,那全是我妈的杰作。常常地,我炒菜或者洗澡时,透过油声或水声,就听见我妈在屋里对着锦锦教:“爸爸,爸爸,乖,跟姥姥学,爸爸,波爸,波啊爸。”结果,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如今的锦锦,已经把爸爸二字念得像广播员一样规范了。我问我妈:“您干吗不教她妈妈,姥姥?”我妈自有她的诡计:“锦锦她想爸爸。”“您从哪儿看出来她想爸爸了?”“你看啊,她老叫爸爸,爸爸。”我没话说了,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
《自娱自乐》下档了,因为收视率一期比一期低,低得上头再也舍不得砸钱了。刘易阳跟我商量:“我最近在没简历了看看能不能换个公司。”
“为什么要换?”
“不为什么,做久了,做得没意思了。”
“有合适的了吗?”
“还没有,起步工资都不太理想。”
“那先别换了,你在‘绿野’刚上了台阶,犯不着又去起步。”刘易阳在“绿野传媒”己频频领导上了新人,在新近的任务中,也算是个小小的头目了。我知道,他之所以要另谋他处,全是因为我,因为孙小娆罢了。虽说,我除了远赴上海,要求暂不见面之外,对他并无他求,但他一直以来也心心念念要技出对策,感动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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