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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流变隐喻篇 42、掉在地板上碎了,那就是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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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已经七个月了。”
“她希望受孕的?”
雨田摇头:“这——那个地步我不知道。不过好像打算生下来。喏,都七个月了,无计可施的吧?”
“她可是一直对我说还不想要孩子的。”
雨田往杯里看了一会儿,略略蹙起眉头。“那是你的孩子这一可能性没有的吧?”
我迅速计算,摇头道:“法律上另当别论,从生物学上说,可能性是零。八个月前我就已离开家了,那以来面都没见过。”
“那就是了。”政彦说,“不过反正眼下她想生下孩子,希望把这事转告给你。说没有因此给你添麻烦的打算。”
“为什么想把这事特意转告我呢?”鹿鼎记小说
雨田摇摇头说:“这——估计是想大致在礼仪上应该向你报告吧!”
我默然。礼仪上?
雨田说:“总之我一直想就这件事在哪里向你好好道歉。知道柚和我的同事成了那种关系却什么也没能跟你说,对此我觉得对不住你,无论出于何种情由。”
“所以作为补偿让我住在这座房子里了?”
“不,那和柚的事无关。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父亲长期居住、一直作画的房子。若是你,我想可以和这个场所一拍即合。并不是谁都可以放心托付的。”
我没说什么。应该并非虚言。
雨田继续道:“不管怎样,你在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文件上盖章寄回柚了。是这样的吧?”
“准确说来是寄回律师了。所以眼下离婚理应成立了。估计两人不久就会选择佳期结婚的吧!”
想必建立一个幸福家庭。小巧玲珑的柚,英俊高大的父亲,幼小的孩子。风和日丽的星期日早晨,三人相亲相爱地在附近公园散步——好温馨的场景!
雨田往我的杯子和自己的杯子补加冰块,添威士忌。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
我从椅子立起走到阳台,眺望山谷对面免色的白色房子。窗口闪着几点灯光。免色此刻在那里到底做什么呢?想什么呢?
夜晚的空气现在凉得厉害。风微微摇颤树叶已经落光的枝条。我折回客厅,重新坐在椅子上。
“能原谅我?”
我摇头:“也不是谁不好造成的吧!”
“作为我只是非常遗憾。柚和你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看上去和和美美。岂料就这样一下子变得七零八落。”
“掉在地板上试试,坏的一方是鸡蛋。”我说。
政彦无奈地笑道:“那么现在怎么样?和柚分开后,可有交往的女性?”
“不是没有。”
“和柚不同?”
“我想不同。对于女性,过去我就有一贯追求的某种东西。而柚具有那个。”
“其他女性身上没有找见?”
我摇头:“眼下还没有。”
“可怜!”雨田说,“顺便问一句,你对女性一贯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用语言不好表达。不过那应该是我在人生途中不明所以地丢失了而后来久久寻找不止的东西。人不都是这样爱上谁的吗?”
“恐怕很难说都是。”政彦约略现出苦相,“倒不如说那种人是少数派吧!不过,如果用语言不好表达,画成画不就可以了?你是画画的吧?”
我说:“语言不行就画成画——这么说倒是容易,可实际做起来并非易事。”
“可有足以追求的价值吧?”
“亚哈船长或许该追逐沙丁鱼才是。”我说。
听得政彦笑了。“从安全性这一观点来看,可能是那样的。但那里产生不了艺术。”
“喂,算了算了!说出艺术这个词儿来,话可就到此终了。”
“看来我们最好继续喝威士忌啊!”政彦边摇头边说。说罢往两人杯里倒威士忌。
“不能这么喝了,明天早上有工作。”
“明天是明天,今天只有今天。”
此说有奇特的说服力。
“有件事想求你。”我对雨田说。时候差不多该打住准备睡觉了。时针即将指向十一点。
“我能做的,什么都成。”
“如果可以,想见见你父亲。去伊豆护理机构时不能带我一起去?”
雨田以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我:“想见我父亲?”
“如果不添麻烦的话。”
“麻烦当然谈不上。只是,现在的父亲已经不是能正常交谈的状态了。浑浑噩噩,差不多跟泥沼似的。所以,如果你怀有什么期待的话……就是说,如果指望从雨田具彦其人那里获取某种有意义的东西……那么很可能失望。”
“不指望什么。作为我只是想见见你父亲——哪怕见一次也好——想好好看看那副面容。”
“为什么?”
我喘了口气,环视客厅。随即说道:“已经在这屋子生活半年了。在你父亲的画室坐在你父亲的凳子上画画,用你父亲的餐具吃饭,听你父亲的唱片。这当中,在许许多多地方都能感觉他的气息什么的。于是觉得一定要实际见见雨田具彦这个人物才好。哪怕仅仅一次。即使不能像样交谈也没关系。”
“如果那样倒是可以。”雨田似乎理解了,“你去,我父亲既谈不上欢迎,也无所谓讨厌。毕竟谁是谁都分不清楚了。所以领你一起去没有任何问题。不久还要去伊豆高原的护理机构。医生说已经来日无多了,什么时候发生什么都无足为奇。如果你没安排,那时一起去好了!”
我拿来备用毛毯、枕头和被褥,在客厅沙发上做好睡觉准备。然后再次转圈环顾房间,确认没有骑士团长的形影。如果雨田半夜醒来在那里看见骑士团长——身着飞鸟时期衣裳的六十厘米高的男子——肯定魂飞魄散。说不定以为自己来了个酒精中毒。
除了骑士团长,房子里还有“白色斯巴鲁男子”。画反过来放着以免给人看见。但是,深更半夜黑暗中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将有什么事发生,我全然揣度不出。
“一觉睡到早上好了!”我对雨田说。这是真心话。
我把备用睡衣借给雨田。体形大体相同,尺寸没有问题。他脱去衣服换穿了,钻进准备好的被窝。房间空气多少有些凉,但被窝应足够暖和。
“没生我的气?”最后他问我。
“没生气。”我说。
“可多少受伤害了吧?”
“或许。”我承认。多少受伤害的权利在我也应当有的。
“不过杯里的水还剩有十六分之一。”
“完全正确。”我说。
而后我熄掉客厅照明,撤回自己卧室。带着多少受伤的心,很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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