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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流变隐喻篇 37、任何事物都有光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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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田原近郊山上到东京,路程相当长。错了几回路,耗掉了时间。我开的二手车当然没有导航系统。ETC仪器也没安装(保有放茶杯的地方恐怕都必须谢天谢地)。最初找到小田原厚木公路入口都费了一番周折。后来尽管从东名高速公路上了首都高速公路,但路上异常拥堵。于是决定在三号线涩谷出口下来,经青山大街开往四谷。一般道路同样混杂,致使从中选择合适的行车路线成了登天作业。找到停车场也不容易。世界似乎逐年沦为麻烦场所。
在四谷的画材店买完所需物品,装进后备厢,把车停在雨田公司所在的青山一丁目附近时,我已累得一塌糊涂。简直就像终于找到城里亲戚的乡下老鼠。时针已划过午后一时,比约定时间晚了三十分钟。
我走到他工作的公司的前台,请对方叫出雨田。雨田当即下来。我为自己的迟到致歉。
“不用介意。”他无所谓似的说,“餐馆也好这里的工作也好,这点儿时间还是能通融的。”
他把我领去附近意大利餐馆。位于一座小楼地下的餐馆。看情形他是常客,服务生见了,什么也没说就把我们领去里面一个小单间。没有音乐,不闻人声,安安静静。墙上挂着相当不赖的风景画:绿岬青空,白色灯塔。作为题材固然无足为奇,但能够让看的人产生“去那样的地方看看或许也不坏”的心情。
雨田要白葡萄酒,我点了巴黎水(Perrier)。
“往下要开车回小田原的,”我说,“路程相当了得。”
“的确。”雨田说,“不过么,和叶山啦逗子啦比起来要好得多!我在叶山住了一段时间,夏天开车在那里和东京之间往返,简直就是地狱。路给来海边玩的人的车堵得死死的。一去一回就是半天工作。在这点上,小田原方面路并没挤到那个程度,轻松快乐。”
食谱拿来,我们点了午间套餐。新鲜火腿前菜、芦笋色拉、海螯虾意面。
“你也终于有了想正经画画的心情。”雨田说。
“怕是因落得一人,没必要为了生计画画了吧!也就上来了想为自己画画的兴致。”
政彦点头说:“任何事物都有光明面。哪怕云层再黑再厚,背面也银光闪闪。”
“一一绕到云层背面去看也够麻烦的。”
“也罢,只是作为一种理论说说。”雨田说。
“另外,也许是住在山顶房子的关系。的确是适于集中精力画画的环境,无可挑剔。”
“啊,那里安静得不得了,基本无人来访,不分心。对于一般人是有些过于寂寞,但对于你辈,就没问题——我是这样看的。”
房间门开了,前菜端上桌来。摆盘子时间里,我们默不作声。
“而且,那间画室的存在可能也有很大作用。”服务生离开后我说,“那个房间,觉得好像有什么让人想画画。有时感到那里是房子的核心。”
“以人体来说就像是心脏?”
“或者像意识。”
“HeartandMind(1)。”政彦说,“不过么,说实话,对那个房间我是有点儿头痛的。那里实在浸染了太多的那个人的气味,甚至现在都满满充溢着那种气息。毕竟父亲住在那里时几乎整天闷在画室不动,一个人默默画画来着。而且对于孩子,那里是绝对靠近不得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场所。也许因为那种记忆还残留下来的关系,即使去那里,也至今都尽可能不靠近画室。你也当心才好!”
(1)“HeartandMind”:心与意识(精神)。
“当心?当心什么?”
“当心别让父亲的魂灵那样的东西附在身上。毕竟是魂灵强大的人。”
“魂灵?”
“说魂灵也好,或者说像气那样的东西。他是个气流很强的人。况且那东西说不定经年累月之间已经把特定场所熏染得透透的了,像气息粒子似的。”
“被附在身上?”
“附在身上这个说法或许不好,反正是受某种影响吧!被那个场的力那样的东西。”
“会不会呢?我不过是看房子的,何况又没见过你父亲。所以不至于感觉出什么负担也有可能。”
“是啊!”说着,雨田啜了口白葡萄酒。“说不定因为我是至亲才格外敏感的。再说,如果那种‘气息’对你的创作欲·望产生促进作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么,你父亲身体还好?”
“啊,没有什么特不好的地方。毕竟九十都过了,不能说身体有多好,脑袋正无可避免地走向混沌。但拄着手杖能好歹迈步,食欲有,眼睛牙齿也都正常得可以。一颗虫牙也没有,肯定比我牙齿还结实。”
“记忆消失得厉害?”
“噢,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连作为儿子的我的长相都差不多想不起来了。父子啦家人啦那样的观念已不复存在。自己和他者的区别恐怕都已模糊不清。换个想法,这样子说不定利索了,反而轻松也未可知……”
我边喝倒在细杯里的巴黎水边点头。雨田具彦如今甚至自己儿子的长相都想不起来。维也纳留学时代发生的事,更应忘去九霄云外。
“尽管这样,刚才说的气流那样的东西仍好像留在本人身上。”雨田深有感慨地说,“很有些不可思议啊!过去的记忆几乎荡然无存,而意志力那样的东西仍顽强存留下来。这点一看就知道。到底是气场强的人。儿子我没能继承那样的资质,多少有歉疚之感,可那是奈何不得的。人各有与生俱来的器,并非仅仅有血缘关系就能继承那样的资质。”
我扬起脸,再次正面看他的脸。雨田如此直抒胸臆是极少有的事。
“有了不起的父亲想必是很让人吃不消的事。”我说,“我全然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我的父亲是个不怎么起眼的中小企业经营者。”
“父亲有名,当然有占便宜的时候,但有时也没多大意思。从数量上说,没意思的可能稍多一点儿。你不懂这个是幸运的,可以自由自在自主地活着。”
“看起来你倒是自由自在自主活着的……”
“在某种意义上。”说罢,雨田把葡萄酒杯在手里转来转去,“而在某种意义上不是那样。”
雨田具有相当敏锐的审美感觉。从大学出来后在一家中坚广告代理公司工作,现在拿相当高的薪水,看上去作为快乐的独身者自由享受都市生活。但实际如何,当然我也不知道。
“关于你父亲,有件事想问一下。”我提起正题。
“什么事呢?那么说,连我都对父亲所知无多。”
“听说你父亲有个叫继彦的弟弟。”
“啊,父亲的确有个弟弟——相当于我的叔叔。但这个人很早就去世了,那还是日美战争开始前……”
“听说是自杀……”盗墓笔记小说
雨田脸上约略现出阴云。“哦,那大体算是家族内部秘密。不过一来是陈年旧事了,二来有一部分已经传了出去。所以说也怕没什么要紧。叔父是用剃刀割腕自杀的,才刚刚二十岁。”
“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呢?”
“何苦想了解那种事?”斗罗大陆3龙王传说
“想了解你的父亲,就这个那个查阅了很多资料。结果走到了这一步。”
“想了解我的父亲?”
“看你父亲画的画,查阅履历过程中,渐渐来了兴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就想更详细地了解一些。”
雨田政彦隔桌注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你对我父亲的人生有了兴致,这也有可能是有意义的事。你住在那座房子里怕也是某种因缘。”
他喝了一口白葡萄酒,开始讲述。
“叔父雨田继彦当时是东京音乐学校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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