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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显形理念篇 13、眼下,那还不过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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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身体,男人不能理解的不知几多。
她的动作越来越大胆和有力。除了不妨碍她的追求,他别无所能。不久,最后关头到来。他忍无可忍地一泻而出,她随之短暂发出异国小鸟般的叫声,子宫就像静等这一时刻一样将精液纳入底部,贪婪地吸取一尽。他得到的印象相当混沌,仿佛自己在黑暗中被莫名其妙的动物大口大口吞噬掉了。
片刻,她像要把免色的身子推开一样欠身立起,不声不响地整理好连衣裙裙·摆,将掉在地板上的连裤袜和内裤塞进手提包,拿着快步走去卫生间。很长时间都不从中出来。发生什么别的事了?正感到不安,她总算从卫生间出来了。此刻,无论衣着还是发型都一丝不乱,化妆也一如原来,嘴角挂着平日安谧的笑意。
她轻吻一下免色的嘴唇,说好了得赶快走了,已经迟到了。说罢直接快步离去。看也没回头看一眼。步行离去的浅口皮鞋声仍声声留在他的耳底。
那是最后一次见她。其后音讯杳然。他打去的电话也好寄去的信也好,概无回音。两个月后,她举行了婚礼。或者莫如说结婚消息他是后来从共同的熟人口中听得的。那位熟人为他未接到婚礼请柬甚至她结婚的事都被蒙在鼓里似乎感到相当不可思议,以为免色和她是要好的朋友(因为两人交往得十分小心,情人关系未被任何人知晓)。她结婚的对象是免色所不知道的男子。名都没听说过。她没告诉免色自己打算结婚,暗示都没暗示——她从他面前默默离去了。
免色恍然大悟:那时她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给他的激情拥抱,想必是她决定最后做的分手之爱。免色后来不知反复想起多少次。即使经过漫长岁月之后,那一记忆也还是历历在目,足以让他为之惊诧不已。沙发的吱呀声,她的秀发的摇颤方式,碰在他耳根的她热辣辣的喘息——一切都能原样再现出来。
那么,免色为失去她感到后悔了吗?当然不后悔。他不是事后后悔什么那一类型的人。自己这个人不适于家庭生活——这点免色也一清二楚。无论多么爱的对象,也不可能与之朝夕相处。他每天需要孤独的精神集中力,不能忍受集中力被他人那一存在所扰乱。而若同某人一起生活,迟早都可能憎恶对方。无论对方是父母还是妻子抑或儿女。他最怕的就是这点。他不是怕爱谁,反倒是怕憎恶谁。
尽管如此,他还是深深爱着她,这点没有惊诧不已。沙发的吱呀声,她的变化。迄今不曾有比她更让他爱的女性了,往后大概也不会出现。“我的心中至今仍有为她保留的特殊场所,非常具体的场所,称为神殿也未尝不可!”免色说道。
神殿?他选择的说法在我听来多少有些奇妙。但对于免色,想必是正确的选择。
免色在此打住。尽管他把这私人事项就连细部也对我说得那么详细具体,但其中几乎听不出性感意味。给我的印象俨然在我面前朗读医学报告书。或者实际也是如此。
“婚礼七个月后,她在东京一家医院平安生下一个女孩。”免色继续,“距今十三年前的事。说实话,她的分娩我是很久以后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免色向下看了一会儿空了的咖啡杯的内侧,就好像在缅怀其中装满温情的时代。
“而且,那个孩子说不定是我的孩子。”免色使劲挤压似的说道。并且像征求个人意见似的看我的脸。
他想说什么呢?花了一会儿时间我才琢磨明白。
“时间上吻合,是吧?”我问。
“是的,时间正相吻合。从和她在我的办公室相会那天算起,九个月后那个孩子出生了。她在即将结婚前选择大概最可能受孕的日子来我这里,把我的精子——怎么说好呢——刻意地收集走了。这是我怀有的假设:虽然一开始就没指望和我结婚,但她决意生下我的孩子。事情怕是这个样子的。”
“但没有实证。”我说。
“嗯,当然没有实证。眼下那还不过是假设罢了。但是,有类似根据的东西。”
“但对她来说,可是相当危险的尝试哟!”我指出,“若是血型不一样,后来可能知道另有父亲——莫非下决心冒那样的危险?”
“我的血型是A型,日本人大多是A型,她也好像是A型。只要不是出于某种情由而做正规DNA检验,暴露的可能性应该相当低——这个程度的算计她是做得到的。”
“但另一方面,只要不做正规DNA检验,那就证明不了你是不是那个女孩的生物学父亲。对吧?或者直接问母亲?”
免色摇头:“问母亲早已不可能了。她七年前离世了。”
“可怜。还那么年轻!”我说。
“在山里散步的时候,被好几只金环胡蜂蜇死了。本来就是过敏性体质,受不了蜂的毒素。送到医院时呼吸已经没了。谁都不知道她那么过敏,估计本人都不知道。身后丈夫和一个女儿剩了下来。女儿十三岁了。”
和妹妹死的时候基本同岁。
我说:“就是说,你有类似根据的东西让你推测那个女孩可能是你的孩子。是这样的吧?”
“她死后不久,我突然接到来自死者的信。”免色用沉静的语声说。
一天,一枚大号信封从一家闻所未闻的法律事务所附带投递证明书寄到他的办公室。里面有打印的两通书简(有律师事务所名称)和一枚淡粉色信封。来自法律事务所的信有律师签名:“同函奉上××××(曾经的恋人的姓名)女士生前委托的书简。××××女士指示倘若自己发生死亡那样的情况,要我将这通书简寄送于你。同时提示不能让除你以外的人看见。”
以上是这通书简的主旨。书简还极为事务性地简单记述了她的死亡原委。免色一时无语。而后清醒过来,用剪刀剪开粉红色信封。信是她用蓝墨水钢笔手写的,写满四页信笺。她的字非常漂亮。
免色君:
不知道现今何年何月,反正你把这封信拿在手里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但从很早以前我就总是觉得自己要在较为年轻的时候离开这个人世。正因如此,才这样周到地安排自己的后事。倘若这种安排全都派不上用场,那当然再好不过——但不管怎样,你既然这么读这封信,那么就是说我已经死了。想到这里,心中分外凄凉。
我想先交代一句(或许无需专门交代),我的人生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点我很清楚。所以,避免声张、不说多余的话、静悄悄退出这个世界,对我这样的人恐怕是合适的选择。但有一点,免色君,或许有一件事我必须给你留下话来。若不然,我觉得我将永远失去作为一个人给你以公正的机会。因此,我决定把这封信委托可以信赖的相识律师转交给你。
我那么唐突地从你身边离开当了别人的妻子,而且事先一声也没告诉你——我为此由衷感到歉疚。想必你非常吃惊,或者觉得不快。抑或冷静的你根本不为这种程度的事大惊小怪,全然无动于衷也未可知。但不管怎样,那时的我除此以外已经无路可走。这里恕我不予细说,但这点务请给予理解。我确实几乎别无选择余地。
可是,我也剩有一个选择余地,它被集中于仅此一件事、仅此一次的行为上。记得我最后见你时的情形吧——我突然去你办公室的那个初秋的黄昏。也许你看不大出来,但当时我的确走投无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感觉上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了。尽管如此,尽管我心里乱作一团,但那时我采取的行为从最初到最后都是我彻底算计好的。而且我对那时自己的所作所为至今也没觉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后悔。那对我的人生具有非常大的意义,大得恐怕远远超出我本身的存在。
我期待你一定理解我的那一意图、最终原谅我。并且祝愿那件事不至于给你个人带来某种形式的麻烦。因为我清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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