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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显形理念篇 3、不过是物理性反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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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沃把我送到小田原房子来的。“要是可心,今天直接住下就是。”
车在小田原厚木道路快到终点那里下行,沿着农用路般狭窄的柏油路往山上开去。道路两侧有农田,种菜的塑料大棚栉比鳞次。梅树林处处可见。这时间里,人家几乎看不到了,信号灯也全都消失。最后出现的是弯弯曲曲的陡峭坡路,换低挡执拗地爬行之间,路的尽头闪出一座房门。仅仅竖着两根蛮气派的立柱,没有门扇,围墙也没有。看上去似乎本来是以带门带围墙的构想着手建造的,而后来改变了主意。也许中途察觉没必要带那玩意儿。门柱中的一根像挂招牌一样挂一块漂亮的“雨田”名牌。前面现出的小型房子是一座西洋风格别墅,褪色的砖砌烟囱从石棉水泥瓦屋顶探出。平房,但房顶意外之高。因是著名日本画画家的住宅,我理所当然想像为传统日本风格的建筑。
车停进门厅前宽大的停车廊。一开门,几只松鸦样的黑鸟发出尖锐的叫声从近旁树枝腾空而起。看样子它们为我们的入侵心生不快。房子大体由杂木林环绕着,唯独西侧面对山谷,视野开阔。
“如何,绝对一无所有的地方吧?”雨田说。
我站在那里四下环顾。地方确乎一无所有。心中感叹居然把房子建在这么凄凉的地方!想必格外讨厌与人交往的吧。
“你在这房子长大的?”我问。
“哪里,我本身没在这住多久,时不时来住住罢了。或者暑假兼避暑来玩一玩。也是因为要上学,我和母亲一起住在目白那个家。父亲不工作时来东京和我们一同生活。然后又回到这里一个人做事。我独立了,十年前母亲去世之后,他就一直独自闷在这里不动,几乎像出家人似的。”
一位家住附近的中年妇女受托管理无人住时的房子,她来做了几项实质性说明——厨房设备的使用方法啦,液化石油气和煤油如何订购啦,各种工具的存放位置啦,倒垃圾的场所和星期几倒啦等等。看来画家过的是相当简单的独居生活,所用器械数量很少。因而,必须听人讲授的事项基本没有。她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可随时打电话给她(归终一次也没打过)。
“有谁住在这里实在太好了。老也没人住,房子就荒废了,毕竟没人用心照料。况且,知道没有人住,野猪和猴子就会跑来。”
“野猪和猴子要一晃一晃出现的,这一带。”雨田说。古董局中局小说
“野猪要当心才好!”那位妇女说,“为了找竹笋吃,春天常在这附近出没。尤其养小野猪的母野猪心焦意躁,很危险。另外金环胡蜂也够危险的。有人都给蜇死了。金环胡蜂有时在梅树林筑巢。”
带有开放式火炉的较为宽敞的客厅是房子的中心。客厅西南侧有带白的可随时打电话给她(归终一次也没打过)。
“有谁住在这里实在太好了。老也没人住,房子就荒废了,毕竟没人用心照料。况且,知道没有人住,野猪和猴顶的宽大阳台,北侧有正方形画室。画家在画室画画。客厅东侧有连着小餐厅的厨房,有浴室。还有舒展的主卧室和较之稍微窄些的客用卧室。客用卧室放一张写字台。看情形是个喜欢看书的人,无数旧书在书架上挤得满满的。画家似乎把这里作为书房使用来着。房屋虽旧,但很整洁,住起来大约感觉不错。不可思议的是(或者未必不可思议),墙上一幅画也没挂。大凡墙壁都赤·裸裸索然无味。
如雨田政彦所说,家具、电器、餐具、卧具等生活必需品大体一应俱全。“带一个身子来即可”,一点不错。烧火炉用的薪柴也绰绰有余地堆在仓房檐下。房子里没有电视(据说雨田的父亲憎恶电视)。客厅有足够气派的音响装置。音箱是天朗(Tannoy)巨大的“签名旗舰”(1)系列,放大器是马兰士(Marantz)原装真空管。以及高清晰度唱片的收藏。一眼看去,多是歌剧唱片收纳盒。
(1)Tannoy音箱的一款经典型号,原文是“Autograph”,现已停产。
“这里没有CD播放机。”雨田说,“毕竟是绝对讨厌新玩意儿的人啊!只信赖古来就有的东西。自不消说,上网环境什么的更是踪影皆无。如果需要,只能下到镇上使用网咖。”
我想没什么必要非上网不可,我说。
“要是想了解人世动态,只好用厨房壁橱里的半导体收音机听听新闻。因是山中,电波接收相当糟糕,顶多能勉强收听NHK静冈电台。不过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吧!”
“对世上的事没多大兴致。”
“那就好。和我老爸能谈得来。”
“令尊是歌剧迷?”我问雨田。
“啊,父亲虽是画日本画的,但总是听着歌剧作画。在维也纳留学时,好像一个劲儿跑歌剧院来着。你听歌剧?”
“一点点。”
“我死活不成。歌剧那玩意儿拖拖拉拉除了无聊没别的。这里旧唱片堆积如山,随便你怎么听好了。父亲已经用不着了,你肯听,他肯定欢喜。”
“用不着了?”
“认知障碍症进行中。即便歌剧和平底锅的区别,现在也分不出来了。”
“维也纳?令尊在维也纳学的日本画?”
“不不,再怎么着,也没有哪个好事者跑去维也纳学日本画。父亲本来是学油画的,所以才去维也纳留学。当时画非常新潮的油画来着。不料回到日本没过多久,突然转向日本画。啊,倒也是世上时不时有的情形——通过出国而开始认识到民族同一性什么的。”
“而且成功了。”
雨田微微耸了耸肩。“那是从社会角度看。可是在孩子眼里,不过是个板着面孔的老头子罢了。脑袋里只有绘画,我行我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倒是看不出来了。”
“现在多大年纪?”
“九十二岁。年轻时听说相当风流来着,详情自是不知……”
我向他致谢:“这个那个谢谢了,添麻烦了,这回可是帮了大忙!”
“中意这里?”
“噢,能让我住一段时间,真是难能可贵。”
“那倒是好。不过,作为我,如果可能,还是希望你和柚能重归于好。”
对此我没有表示什么。雨田本身没有结婚。有传闻说他是双性恋,真假无从得知。虽然交往这么久了,但不曾接触这个话题。
“肖像画工作还在继续?”临回去时雨田问我。
我向他说了彻底拒绝画肖像画工作的原委。
“往后靠什么生活?”雨田问的和经纪人一样。
压缩生活开支,暂且靠存款活命。我也同样回答。想在时隔很久之后无拘无束地画自己喜欢画的心情也是有的。
“那好,”雨田说,“干一阵子自己想干的事情好!不过,要是你不讨厌,作为打工,没有当绘画老师的打算?小田原站前有个类似文化学校的地方,那里有个班教怎么画画,主要以孩子为对象。同时也设有面向成年人的班,只教素描和水彩,不搞油画。办那所学校的是父亲的熟人,商业主义色彩没有多少,办得相当本分。但没有老师人手,正在伤脑筋。如果你肯帮忙,那人肯定欢喜。酬金倒是没有多少,不过多少可以维持生活。一个星期上两天课即可。我想不会成为多大负担。”
“可我没教过什么画的画法,再说水彩画也不大了解。”
“简单!”他说,“又不是要培养专家。教的只是极基础性的东西。那种诀窍,干一天立马上手。尤其教孩子画画,对教的人也会是很大的刺激。况且,既然打算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如果不每星期下去几天和人接触——哪怕不情愿——脑袋可是要出毛病的!要是成了《闪灵》(TheShining),那可就麻烦了,是吧?”
雨田模仿杰克·尼克尔森(2)的表情。他很早就有模仿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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