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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显形理念篇 2、有可能都到月球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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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时间。那期间没办法工作,抱歉!”
“一段时间,多长时间?”
我回答不上来。就关掉手机,找一条合适的河流,把车停在桥上,将那小小的通讯装置从车窗甩了出去。对不起,只能请你死心塌地,只能请你认为我去月球了。
在秋田市内我顺路去银行,用ATM机提出现金,确认账户余额。我个人户头上还有一定数量的余额。信用卡还款也从那里扣除。看来还可以就这样旅行一阵子。并非每天要花多少钱。汽油钱、饭钱、商务酒店住宿钱,如此而已。
在函馆郊外一家奥特莱斯购得简易帐篷和睡袋。初春的北海道寒冷远未退去,防寒内衣也买了。如果所到之处附近有开放野营地,就在那里支帐篷睡觉——一切都是为了尽量节约开支。雪还硬硬的没有融化,夜晚寒气袭人。也是因为一直在小得透不过气来的商务酒店睡觉的关系,帐篷里面让人觉得清清爽爽自由自在。帐篷下面是坚固的大地,帐篷上面是无垠的天空,天空中闪烁着无数星辰。此外一无所有。
往下三个星期,我开着“标致”在北海道盲目地转来转去。四月到来了,但那里雪融还要等一等。尽管如此,天空的颜色还是眼看着发生变化,植物的芽苞开始绽裂。若有小小的温泉乡镇,就住进那里的旅馆,慢慢泡澡、洗头、刮须,吃较为像样的饭食。可是一上体重计,体重还是比在东京时掉了五公斤。
不看报纸,不看电视。车内音响的广播也在到达北海道后坏了调调,不久什么也听不见了。世上发生了什么,自己一无所知,也不很想知道。在苫小牧(4)一次走进投币式自动洗衣店,集中洗了脏衣服。等待洗完时间里,进入附近一家理发店理发,胡子也刮了。那时在理发店电视机上久违地目睹了NHK(5)的新闻。或者莫如说,即使闭上眼睛,播报员的声音也不由分说地进入耳朵。那里播报的一系列新闻,从头到尾都和我了不相干,总好像是别的行星上发生的事。或者仿佛某人适当捏造出来的。
(4)苫小牧:位于北海道西南部的城市。
(5)NHK:日本广播协会(电视台、电台)。
唯一作为同自己有某种关联的事加以接受的,是北海道山中独自采蘑菇的七十三岁老人死于熊袭这则新闻。播报员说,从冬眠中醒来的熊,由于肚子饿得发慌,非常危险。我因为时不时睡在帐篷里,又兴之所至地一个人在森林里散步,所以熊袭的是我也无足为奇。袭的碰巧不是我,偏巧是那位老人。但不知何故,这则新闻并没有听得我涌起对老人的同情心,也未能推想那位老人可能体验的痛楚、惊惧和震撼。或者不如说较之老人,反倒对熊产生了共鸣。不,我想恐怕不是共鸣,莫如说是接近同谋意识的东西。
我是不正常的,我一边盯视镜子中的自己一边思忖。也低低发出声来。脑袋似乎多少出了毛病。最好别这样靠近任何人,至少眼下一段时间里。
四月也到后半期的时候,寒冷也有些让我受够了。于是离开北海道,转往内地。从青森到岩手、从岩手到宫城,沿着太平洋岸边行进。伴随南下过程,季节一点点过渡到真正的春天。这期间我依然不断地思考妻,思考妻和那只现在恐怕在哪里的床上搂着她的无名手臂。本来不情愿思考这玩意儿,但此外应思考的事一件也想不出来。
最初遇见妻,是眼看就到三十岁的时候。她比我小三岁,在四谷三丁目一家小建筑事务所工作。拥有二级建筑师资格,是我当时相处的女朋友的高中同届同学。头发又直又长,妆也化得淡。总的说来长相给人以稳重印象(不久得知性格并不如印象那样稳重,此是后话)。同女朋友约会的时候,不知在哪家餐馆被人介绍给我,我几乎当场就和她堕入情网。
她长相并不引人注目。说得上的欠缺诚然找不见,却也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长睫毛,细鼻梁,相对说来个头不高,长及肩胛骨的头发剪得很好看(她对头发十分在意)。厚墩墩的嘴唇右端近旁有颗不大的黑痣,随着表情的变化而动得不可思议——那种地方约略给人以性感印象,但那也是“需格外注意才看得出”的程度。一般看来,我当时交往中的女朋友要漂亮得多。尽管如此,只看一眼我就简直像突遭雷击一般被她夺走了心魂。那是为什么呢?花了几个星期我才想到原因。不过那是某个时候一下子想到的——她让我想起了死去的妹妹,简直历历在目。
两人在外观上并不相似。倘比较两人的照片,人们可能说“岂非一点都不像?”。唯其如此,起初我也才未觉察到。她所以让我想起妹妹,不是因为具体脸形相像,而是因为其表情的变化、尤其眼睛的转动和光闪给我的印象近乎神奇地像得一模一样。恰如过往的时间因了魔法或者什么在眼前复苏过来。
妹妹同样小我三岁,天生心脏瓣膜有问题。小时做过几次手术。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但后遗症执拗地留了下来。至于后遗症属于自然痊愈性质的,还是日后会引起致命问题的,这点医师也不清楚。归终妹妹在我十五岁那年死了。刚上初中,短暂的人生中,妹妹始终同遗传因子性缺陷抗争不止,可是并未失去积极开朗的性格。直到最后也没抱怨和唉声叹气,总是周密地计划下一步做什么。自己将死去一事没有列入她的计划之内。天生聪明,学校成绩一直出类拔萃(比我好得多)。意志坚强,决定的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苟且。就算兄妹间有什么摩擦——委实少而又少——最后总是我让着她。最后阶段身体已经相当瘦弱了,而眼睛仍一如往常鲜活水灵,充满生机。
我被妻吸引也恰恰由于她的眼睛。那是眼睛深处可以窥见的什么。从最初看见那对眸子时开始,我的心就剧烈摇颤。话虽这么说,也并不是想通过把她弄到手来让死去的妹妹得以复原。即使有那样的追求,前面等待我的也唯有失望——这点儿事作为我也想像得出。我追求的,或者我需要的,是那里具有的锐意进取的光闪,是用以求生的实实在在的热源那样的东西。那是我所熟悉的东西,又是我大约缺少的东西。
我巧妙地问出她的联系方式,找她约会。她当然吃惊、犹豫。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她朋友的恋人。但我没有简单退下阵去。我说,只是想见面说话,见面说话即可,别无他求。我们在安静的餐馆里吃饭,隔着餐桌说这说那。交谈之初是战战兢兢别别扭扭的,但很快变得有声有色。我想知道的关于她的事项堆积如山,话题不成问题。我得知她的生日同我妹妹的生日只差三天。
“给你来一张速写不介意的?”我问。
“现在、这里?”说着,她四下环顾。我们坐在餐馆桌旁,刚要了甜点。
“不等甜点上来就能画完的。”我说。
“那倒不介意……”她半信半疑地应道。
我从包里掏出总是带在身上的小型速写簿,用2B铅笔迅速画她的脸。不出所料,甜点上来前就画完了。关键部位当然是她的眼睛。我最想画的也是她的眼睛——眼睛深处横亘着超越时间的深邃世界。
我把速写给她看了。她似乎中意这幅速写。
“非常生动!”
“你本身是生动的嘛!”我说。
她心悦诚服地久久注视速写,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不知晓的自身。
“如果中意,献给你。”
“真的给我?”
“当然,无非速写罢了。”白夜行小说
“谢谢!”
之后幽会了几次,归终我们成了恋人关系。水到渠成。只是,我的女朋友似乎在好友把我夺走这件事上深受打击。我想她大概把同我结婚纳入视野的。气恼也情有可原(作为我,倒是横竖不大可能同她结婚的)。不仅如此,妻那边当时也有交往中的对象,事情没那么简单收场。此外也存在若干障碍,但大约半年过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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